这样的记忆,存留一日便是一日折磨。如果彻底成为一个白痴,反而更好吧?
两人就这样躺在梅树下的两架胡榻上,开始一边喝酒一边聊天——他嗜酒,她也是,而药师谷里自酿的“笑红尘”又是外头少有的佳品,所以八年来,每一次他伤势好转后就迫不及待地提出要求,于是作为主人的她也会欣然捧出佳酿相陪。
暮色深浓,已然有小雪依稀飘落,霍展白在奔驰中仰头望着那些落下来的新雪,忽然有些恍惚:那个女人……如今又在做什么呢?是一个人自斟自饮,还是在对着冰下那个人自言自语?。
他忽然间有一种入骨的恐惧,霍地低头:“薛谷主!”。
“——魔教的人,这一次居然也来祁连山争夺这颗龙血珠了!!”
不然的话,血肉之躯又怎能承受种种酷刑至此?。
“断金斩?!”七剑齐齐一惊,脱口呼道。!
永不相逢!
没有回音。
“看啊!”忽然间,忽然间,他听到惊喜的呼声,身边的下属们纷纷抬首望天,“这是什么?”。
妙风?那一场屠杀……妙风也有份吗?。
“她脱口惊呼,然而声音未出,身体忽然便腾空而起。!
“从今天开始,徐沫的病,转由我负责。”。
旋最好的医生?内心的狂喜席卷而来,那么,她终是有救了?!。
“妙风也同时舒了一口气,用眼角看了看聚精会神下针的女子,带着敬佩。!
仿佛想起了什么,她的手开始剧烈地发抖,一分也刺不下去。!
然而在这样的时候,雅弥却悄然退去,只留下两人独自相对。
“难怪多年来,药师谷一直能够游离于正邪两派之外,原来不仅是各方对其都有依赖,保持着微妙的平衡,也是因为极远的地势和重重的机关维护了它本身的安全。!
还是静观其变,等妙火也返回宫里后,再做决定。。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他将檀香插入墓碑前,冻得苍白的手指抬起,缓缓触摸冰冷的墓碑。那只手的食指上戴着一枚巨大的戒指,上面镶嵌着如火的红色宝石,在雪地中熠熠生辉。。
“瞳!你没死?!”她惊骇地大叫出来,看着这个多日之前便已经被教王关入了雪狱的人——叛乱失败后,又中了七星海棠之毒,他怎么可能还这样平安无事地活着!而监禁这样顶级叛乱者的雪狱,为什么会是洞开的?!
他一路将她的遗体千里送回,然后长跪于药师谷白石阵外的深雪里,恳求廖谷主将他收入门下,三日不起。。
““当然,主人的酒量比它好千倍!”他连忙补充。。
于是,就这样静静地对饮着,你一觞,我一盏,没有语言,没有计较,甚至没有交换过一个眼神。鼎剑阁新任地阁主喝大光明宫的年轻教王就这样对坐着,默然地将那一坛她留给他们最后地纪念,一分分地饮尽。。
“永不相逢!!
她不解地望着他:“从小被饲冰蚕之毒,还心甘情愿为他送命?”。
“那个人,其实很好看。”小晶遥遥望着冰上的影子,有些茫然。。
“然而薛紫夜静静地站在当地,嘴角噙着一丝笑意,眼睁睁地看着那雷霆一击袭来,居然不闪不避——仿佛完成了这一击,她也已然可以从容赴死。。
霍展白在冰川上一个点足,落到了天门中间的玉阶上。……
顿了顿,女医者眼里忽然流露出绝望的神情:“我是想救你啊……你怎么总是这样?”
薛紫夜低着头,调整着金针刺入的角度和深浅,一截雪白的纤细颈子露了出来。他看不见她的表情,只觉房内的气氛凝重到无法呼吸。
“我来。”妙风跳下车,伸出双臂接过,侧过头望了一眼路边的荒村——那是一个已然废弃多年的村落,久无人居住,大雪压垮了大部分的木屋。风呼啸而过,在空荡荡的村子里发出尖厉的声音。。
“不要担心,我立刻送你回药师谷。”妙风看到那种诡异的颜色,心里也隐隐觉得不详,“已经快到乌里雅苏台了——你撑住,马上就可以回药师谷了!”。
“脑后金针,隐隐作痛。那一双眼睛又浮凸出来,宁静地望着他……明介。明介。那个声音又响起来了,远远近近,一路引燃无数的幻象。火。血。奔逃。灭顶而来的黑暗……。
““脸上尚有笑容。”。
老五那个家伙,真是有福气啊。!
““明介,”薛紫夜望着他,忽然轻轻道,“对不起。”……”
“霍展白怔住,握剑的手渐渐发抖。。
而他依旧只是淡淡地微笑。。
“请您爱惜自己,量力而行。”老侍女深深对着她弯下了腰,声音里带着叹息,“您不是神,很多事,做不到也是应该的——请不要像临夏祖师那样。”!
霍展白沉默。沉默就是默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