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否幻觉,他恍惚觉得她满头的青丝正在一根一根地变成灰白。
“嘎——嘎。”雪鹞在风雪中盘旋,望望远处已然露出一角的山谷,叫了几声,又俯视再度倒下的主人,焦急不已,振翅落到了他背上。
“啊——”药师谷的女子们何曾见过如此惨厉场面,齐齐失声尖叫,掩住了眼睛。。
他曾经被关在黑暗里七年,被所有人遗弃,与世隔绝,唯一能看到的就是她的双眼。那双眼睛里有过多少关切和叮咛,是他抵抗住饥寒和崩溃的唯一动力——他……他怎么完全忘记了呢?。
“瞳心里冰冷,直想大喊出来,身子却是一动不能动。!”
“六弟!”卫风行认出了那是徐重华,连忙冲过去接住。。
“那你要我们怎么办?”他喃喃苦笑,“自古正邪不两立。”!
“是。”看到瞳已然消失,妙风这才俯身解开了薛紫夜双腿上的穴道。
他瞬地睁开眼,紫色的光芒四射而出,在暗夜里亮如妖鬼。
“让开。”马上的人冷冷望着鼎剑阁的七剑,“今天我不想杀人。”。
“放开八弟,”终于,霍展白开口了,“你走。”。
“如今再问,又有何用?!
“都什么时候了!”薛紫夜微怒,不客气地叱喝。。
旋“哎,霍七公子还真的打算回这里来啊?”她很是高兴,将布巾折起,“难怪谷主临走还叮嘱我们埋几坛‘笑红尘’去梅树底下——我们都以为他治好了病,就会把这里忘了呢!”。
“不然的话,血肉之躯又怎能承受种种酷刑至此?!
那个害怕黑夜和血腥的孩子终于在血池的浸泡下长大了,如王姐最后的要求,他再也不曾流过一滴泪。无休止的杀戮和绝对的忠诚让他变得宁静而漠然,他总是微笑着,似乎温和而与世无争,却经常取人性命于反掌之间。!
而他依旧只是淡淡地微笑。
“不过几个月不见,那个伶俐大方的丫头忽然间就沉默了许多,眼睛一直是微微红肿着的,仿佛这些天来哭了太多场。!
“……”薛紫夜一时语塞,胡乱挥了挥手,“算了,谷里很安全,你还是回去好好睡吧。”。
“虽然,我更想做一个想你那样、伴着娇妻幼子终老的普通人。。
——今日是中原人的清明节。檀香下的雪上,已有残留的纸灰和供品,显然是今日一早已经有人来这里祭拜过。。
“原来……”他讷讷转过头来,看着廖青染,口吃道,“你、你就是我五嫂?”!
徐重华看到他果然停步,纵声大笑,恶狠狠地捏住卫风行咽喉:“立刻弃剑!我现在数六声,一声杀一个!”。
“他多么希望自己还是八年前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执著而不顾一切;他也曾相信自己终其一生都会保持这种无望而炽烈的爱——然而,所有的一切,终究在岁月里渐渐消逝。奇怪的是,他并不为这种消逝感到难过,也不为自己的放弃感到羞愧。。
“等回来再一起喝酒!”当初离开时,他对她挥手,大笑。“一定赢你!”。
“他终于知道,那只扼住他咽喉的命运之手原来从未松开过——是前缘注定。注定了他的空等奔波,注定了她的流离怨恨。!
“瞳公子?”教徒低着头,有些迟疑地喃喃,“他……”。
在乌里雅苏台雪原上那一场狙击发生的同时,遥远的昆仑山顶上,瞳缓缓睁开了眼睛。。
“抱着幼子的女人望着门外来访的白衣男子,流露出诧异之色:“公子找谁?我家相公出去了。”。
“薛谷主,怎么了?”窗外忽然有人轻声开口,吓了她一跳。……
这样强悍的女人——怎么看,也不像是红颜薄命的主儿啊!
一路上来,他已然将所有杀气掩藏。
——四面冰川上,陡然出现了无数双一模一样的眼睛!。
“那么,这个呢?”啪的一声,又一个东西被扔了过来,“那个女医者冒犯了教王,被砍下了头——你还记得她是谁吧?”。
““很俊?”薛谷主果然站住了,挑了挑眉,“真的吗?”。
“而且,他也是一个能孚众的人。无论多凶狠的病人,一到了他手上便也安分听话起来。。
霍展白怔住,握剑的手渐渐发抖。!
“这是哪里……这是哪里?是……他来的地方吗?……”
“妙风跟在她后面,轻得听不到脚步声。。
在两人身形相交的刹那,铜爵倒地,而妙风平持的剑锋上掠过一丝红。。
笛声如泣,然而吹的人却是没有丝毫的哀戚,低眉横笛,神色宁静地穿过无数的垂柳,仿佛只是一个在春光中出行的游子,而天涯,便是他的所往——没有人认出,这个人就是昨夜抱着死去女子在驿站里痛哭的人。昨夜那一场痛哭,仿佛已经达到了他这一生里感情的极限,只是一夜过去,他的神色便已然平静——!
“你……怎么了?”终于还是忍不住,她开口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静,“伤口恶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