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醉醺醺地伏倒在桌面上,却将一物推到了他面前:“拿去!”
他默然地坐下,任凭她开始检查他的双眼和身体上的各处伤口——他没有注意她在做什么,甚至没有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八处大穴已然被逐步封住,完全不能动弹。他只是极力睁大眼睛,想看清楚她的模样。十二年不见了……今夜之后,或者就是至死不见。
夏之园里一片宁静,绿荫深深,无数夜光蝶在起舞。。
“走吧。”没有半句客套,他淡然转身,仿佛已知道这是自己无法逃避的责任。。
“——不日北归,请温酒相候。白。”!”
他诧异地抬起头,却看到一道雪亮的光急斩向自己的颈部!。
干涸了十几年的眼睛里有泪水无声地充盈,却被轻柔的舌尖一同舔去。!
是的,不会再来了……不会再来了。一切都该结束了。
他曾经是一个锦衣玉食的王族公子,却遭遇到了国破家亡的剧变。他遇到了教王,成了一柄没有感情的杀人利剑。然后,他又遇到了那个将他唤醒的人,重新获得了自我。
从来没有人敢看他的眼睛,看过的,绝大多数也已经死去——从有记忆以来,他就习惯了这样躲闪的视线和看怪物似的眼神,没什么好大惊小怪。。
他看到白梅下微微隆起一个土垒,俯身拍开封土,果然看到了一瓮酒。。
““好险……”薛紫夜脸色惨白,吐出一口气来,“你竟真的不要自己的命了?”!
“回夏之园吧。”瞳转过身,替她提起了琉璃灯引路。。
旋“……”他将檀香插入墓碑前,冻得苍白的手指抬起,缓缓触摸冰冷的墓碑。那只手的食指上戴着一枚巨大的戒指,上面镶嵌着如火的红色宝石,在雪地中熠熠生辉。。
““救了教王,只怕对不起当年惨死的摩迦全族吧?”!
“我不知道。”最终,他只是漠然地回答,“我不知道什么摩迦村寨。”!
“什么?”霍展白一惊抬头,“瞳成了教王?你怎么知道?”
““当然。”那个女子眼里有傲然之气,摊开手给他看一面玉佩,以不容反驳的口吻道,“我是最好的医生——你有病人要求诊?”!
她又望了望西方的天空,眉间的担忧更深——明介,如今又是如何?就算是他曾经欺骗过她、伤了她,但她却始终无法不为他的情况担忧。。
““看什么看?”忽然间一声厉喝响起,震得大家一起回首。一席苍青色的长衣飘然而来,脸上戴着青铜的面具——却是身为五明子之一的妙空。。
忽然间,霍展白记起了那一日在乌里雅苏台雪原上和妙风的狭路相逢——妙风怀里那个看不到脸的人,将一只苍白的手探出了狐裘,仿佛想在空气中努力地抓住什么。。
“就这样。”内息转眼便转过了一个周天,妙风长长松了口气。!
霍展白垂头沉默。。
““妙水!你到底想干什么?”瞳咬紧了牙,恶狠狠地对藏在黑暗里某处的人发问,声音里带着狂暴的杀气和愤怒,“为什么让她来这里?为什么让她来这里!我说过了不要带她过来!你到底要做什么!”。
妙风望着那颗珠子,知道乃是极珍贵的药,一旦服下就能终结自己附骨之蛆一样发作的寒毒。然而,他却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不必了。”。
“在酒坛空了之后,他们就这样在长亭里沉沉睡去。!
他霍然回首,扫视这片激斗后的雪地,剑尖平平掠过雪地,将剩余的积雪轰然扫开。雪上有五具尸体,加上更早前被一剑断喉的铜爵和葬身雪下的追电,一共是七人——他的脸色在一瞬间苍白:少了一具尸体!。
“好了!”霜红一直在留意谷主的脉搏,此刻不由大喜。。
“然后,从怀里摸出了两枚金针,毫不犹豫地回过手,“嚓嚓”两声按入了脑后死穴!。
她忽然间只觉得万剑穿心。……
原来这一场千里的跋涉,只不过是来做最后一次甚至无法相间的告别。
“辛苦了,”霍展白看着连夜赶路的女子,无不抱歉,“廖……”
那一天的景象,大光明宫所有弟子都永生难忘。。
“什么!”薛紫夜霍然站起,失惊。。
““我来。”妙风跳下车,伸出双臂接过,侧过头望了一眼路边的荒村——那是一个已然废弃多年的村落,久无人居住,大雪压垮了大部分的木屋。风呼啸而过,在空荡荡的村子里发出尖厉的声音。。
““老五?!”。
他无论如何想不出,以瞳这样的性格,有什么可以让他忽然变卦!!
“背后的八剑紧紧追来,心胆俱裂的她顾不得别的,直接推开了那一扇铁门冲了进去——一股阴冷的气息迎面而来,森冷的雪狱里一片黑暗,只有火把零星点缀,让她的视觉忽然一片黯淡,什么也看不见了。……”
“——那句话是比剧毒更残酷的利剑,刺得地上的人在瞬间停止了挣扎。。
“绿儿,小橙,蓝蓝,”她站起身,招呼那些被吓呆了的侍女们过来,“抬他入谷。”。
那是《葛生》——熟悉的曲声让她恍然,随即暗自感激,她明白妙风这是用了最委婉的方式劝解着自己。那个一直微笑的白衣男子,身怀深藏不露的杀气,可以覆手杀人于无形,但却有着如此细腻的心,能迅速地洞察别人的内心喜怒。!
“不救他,明介怎么办?”薛紫夜仰起头看着她,手紧紧绞在一起,“他会杀了明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