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了起来，张了张口，仿佛想回答她。但是血从他咽喉里不断地涌出，将他的声音淹没。妙风凝望着失散多年的亲姐姐，始终未能说出话来，眼神渐渐涣散。

    月宫圣湖底下的七叶明芝，东海碧城山白云宫的青鸾花，洞庭君山绝壁的龙舌，西昆仑的雪罂子……那些珍稀灵药从锦囊里倒出来一样，霍展白的脸就苍白一分。

    他蹙眉望着她，忽然觉得大半年没见，这个美丽的花魁有些改变。。

    “在下可立时自尽，以消薛谷主心头之怒。”妙风递上短匕，面上带着一贯的温和笑意，微微躬身，“但在此之前，还请薛谷主尽早去往昆仑，以免耽误教王病情。”。

    “雪鹞嘀嘀咕咕地飞落在桌上，和他喝着同一个杯子里的酒。这只鸟儿似乎喝得比他还凶，很快就开始站不稳，扑扇着翅膀一头栽倒在桌面上。！”

    一炷檀香插在雪地上，暮色衬得黯淡的一点红光隐约明灭。。

    但是，这一次那个人只是颤了一下，却再也不能起来。！

    除了教王，从来没有人会在意他的生死。而西归路上，种种变乱接踵而至，身为保护人的自己，却反而被一个不会武功的女子一再相救。

    薛紫夜在夜中坐起，感到莫名的一阵冷意。

    雅弥的眼睛闪烁了一下，微笑道：“这种可能，是有的。”。

    “夏浅羽他们的伤，何时能恢复？”沉默中，他忽然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薛紫夜将头埋入双手，很久没有说话。！

    “……葛生蒙棘，蔹蔓于野。予美亡此。谁与？独旦！。

    旋薛紫夜伸臂撑住他，脱口惊呼：“妙风！”。

    ““说吧，你要什么？”她饶有兴趣地问，“快些解脱？还是保命？”！

    雪鹞，雪鹞！他在内心呼唤着。都出去那么久了，怎么还不回来？！

    ——二十多年的死寂生活，居然夺去了他流露感情的能力！

    “——是姐姐平日吹曲子用的筚篥，上面还凝结着血迹。！

    如果那时候动手，定然早将其斩于沥血剑下了！只可惜，自己当时也被他的虚张声势唬住了。。

    ““呵……是的，我想起来了。”霍展白终于点了点头，眼睛深处掠过一丝冷光。。

    风雪如刀，筋疲力尽的她恍恍惚惚地站起，忽然间眼前一黑。。

    一路向南，飞向那座水云疏柳的城市。！

    六道轮回，众生之中，唯人最苦。。

    “走到门口的人，忽地真的回过身来，迟疑着。。

    圣火令？那一瞬间，他只觉得头脑一清。。

    ““展白！”在一行人策马离去时，秋水音推开了两位老嬷嬷踉跄地冲到了门口，对着他离去的背影清晰地叫出了他的名字，“展白，别走！”！

    夏之园里，绿荫依旧葱茏，夜光蝶飞舞如流星。。

    那些给过他温暖的人，都已经永远地回归于冰冷的大地。而他，也已经经过漫长的跋涉，站到了权力的颠峰上，如此孤独而又如此骄傲。。

    “那一张苍白的脸已经变为可怖的青色，一只手用力抓着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探了出来，一直保持着张开的姿势，微微在空气里痉挛，似乎想要用尽全力抓住什么。。

    “你背叛鼎剑阁也罢了，可是你连秋水母子都不顾了吗？”霍展白握紧了剑，身子微微发抖，试图说服这个叛逃者，“她八年来受了多少苦——你连问都不问！”……

    “什么？”他猛然惊醒，下意识地去抓秋水音的手，然而她却灵活地逃脱了。

    霍展白饶有深意的看着他，却是沉默。

    “雪怀，是带你逃走的时候死了吗？”他俯下身，看着冰下封冻着的少年——那个少年还保持着十五六岁时的模样，眉目和他依稀相似，瞳喃喃着，“那一夜，那些人杀了进来。我只看到你们两个牵着手逃了出去，在冰河上跑……我叫着你们，你们却忽然掉下去了……”。

    然而无论怎样严刑拷打，瞳却一直缄口不言。。

    “暮色中，废弃的村落里，有一个长久跪在墓前的人。。

    “那么，在刺杀之后，她又去了哪里？第二日他们没在大光明宫里看到她的踪迹，她又是怎样离开大光明宫的？。

    “能……能治！”然而只是短短一瞬，薛紫夜终于挣出了两个字。！

    ““我来吧。”不想如此耽误时间，妙风在她身侧弯下身，伸出手来——他没有拿任何工具，然而那些坚硬的冻土在他掌锋下却如豆腐一样裂开，只是一掌切下，便裂开了一尺深。……”

    “妙风默默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说话，只是将双手按向地面。。

    “不是七星海棠。”女医者眼里流露出无限的悲哀，叹了口气，“你看看他咽喉上的廉泉穴吧。”。

    薛紫夜扶着他的肩下了车，站在驿站旁那棵枯死的冷杉树下，凝望了片刻，默不作声地踩着齐膝深的雪，吃力地向着村子里走去。！

    妙水在一侧望着，只觉得心惊——被击溃了吗？瞳已然不再反抗，甚至不再愤怒。那样疲惫的神情，从未在这个修罗场的杀手脸上看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