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黑暗里全身发抖。

    听了许久，她示意侍女撩开马车的帘子，问那个赶车的青年男子：“阁下是谁？”

    妙风却只是安然闭上了眼睛，不闪不避。。

    妙风怔了许久，眼神从狂怒转为恍惚，最终仿佛下了什么决心，终于将怀里的人放到了地上，用颤抖的手解开围在她身上的狐裘。狐裘解下，那个女子的脸终于露了出来，苍白而安详，仿佛只是睡去了。。

    “从来没有人敢看他的眼睛，看过的，绝大多数也已经死去——从有记忆以来，他就习惯了这样躲闪的视线和看怪物似的眼神，没什么好大惊小怪。！”

    然而不等他看清楚那个旅客是男是女，厚厚的棉质门帘被猛然掀开，一阵寒风卷入，一个人踉跄地冲入城门口的驿站内。。

    每一个月，他都会来到九曜山庄，白衣长剑，隔着屏风长身而坐，倾身向前，客气地询问她身体的近况，生活上还有什么需要。那个女子端坐在屏风后，同样客气地回答着，保持着一贯地矜持和骄傲。！

    薛紫夜惊住：那样骄傲的人，终于在眼前崩溃。

    沐春风的内力重新凝聚起来，他顾不得多想，只是焦急抱起了昏迷的女子，向着山下疾奔，同时将手抵在薛紫夜背上，源源不断地送入内息，将她身体里的寒气化去——得赶快想办法！如果不尽快给她找到最好的医生，恐怕就会……

    那是多么想永远留在那个记忆里，然而，谁都回不去了。。

    一个耳光落到了他脸上，打断了他后面的话。。

    “她走在雪原里，风掠过耳际。！

    “小姐醒了！”绿儿惊喜道。随即却听到了“砰”的一声，一物破门从庭院里飞了出来。。

    旋霍展白在帘外站住，心下却有些忐忑，想着瞳是怎样的一个危险人物，实在不放心让薛紫夜和他独处，不由侧耳凝神细听。。

    “他只不过是再也不想有那种感觉：狂奔无路，天地无情，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最重要的人在身侧受尽痛苦，一分分地死去，恨不能以身相代。！

    那个荒原雪夜过后，他便已然脱胎换骨。！

    教王手里的金杖一分分地举了起来，点向玉座下跪着的弟子，妙风垂首不语，跪在阶下，不避不让。

    “药王谷的回天令还是不间歇地发出，一批批的病人不远千里前去求医，但名额已经从十名变成了每日一名――谷里一切依旧，只是那个紫衣的薛谷主已然不见踪迹。！

    刺痛只是一瞬，然后气脉就为之一畅！。

    “他下意识地，侧头望了望里面。。

    他忽然间有一种入骨的恐惧，霍地低头：“薛谷主！”。

    妙风同样默不做声地跟在她身后，来到村子北面的空地上。！

    ——事情到了如今这种情况，也只有姑且答应了。。

    “在两人身形相交的刹那，铜爵倒地，而妙风平持的剑锋上掠过一丝红。。

    在这种游戏继续到二十五次的时候，霍展白终于觉得无趣。。

    “霍展白一震，半晌无言。！

    “出了大事。”教徒低下头去，用几乎是恐惧的声音低低道，“日圣女……和瞳公子叛变！”。

    他看着她，眼里有哀伤和歉意。。

    “她看到了面具后的那双黯淡无光的眼睛，看到他全身穴道上的血迹——一眼望去，她便知道他遭受过怎样的酷刑。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到一个月之前，在药师谷里的明介还是那样冷酷高傲，出手凌厉。在短短的二十几天后，居然成了这种样子！。

    ——她知道，那是七星海棠的毒，已然开始侵蚀她的全身。……

    五岁的他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想撑起身追上去，然而背后有人劈头便是一鞭，登时让他痛得昏了过去。

    “走吧。”没有半句客套，他淡然转身，仿佛已知道这是自己无法逃避的责任。

    一个动荡不安的时代终于过去。。

    “还没死。”感觉到了眼皮底下的眼睛在微微转动，她喃喃说了一句，若有所思——这个人的伤更重于霍展白，居然还是跟踪着爬到了这里！。

    “那一条路，他八年来曾经走过无数遍。于今重走一遍，每一步都是万剑穿心。。

    “他反而有些诧异地转头看她：“我为什么要笑？”。

    “瞳怎么了？”再也忍不住，薛紫夜抢身而出，追问。！

    “群山在缓缓后退，皑皑的冰雪宛如珠冠上的光。……”

    “那一支遗落在血池里的筚篥，一直隐秘地藏在他的怀里，从未示人，却也从未遗落。。

    ——这里，就是这里。。

    这个号称极乐天国的绝顶乐园里，充溢着浓浓的血腥味。落回玉座上的仙风道骨的教王，肩膀和右肋上已然见了血，正剧烈地喘息，看着一地的残骸。！

    薛紫夜慢慢安静下去，望着外面的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