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北方,冰封的漠河上寒风割裂人的肌肤,呼啸如鬼哭。
风更急,雪更大。
这种欲雪的天气,卫廖夫妻两人本该在古木兰院里燃起红泥小火炉,就着绿蚁新酒当窗小酌,猜拳行令的,可惜却生生被这个不识趣的人给打断了。。
“小霍,算是老朽拜托你,接了这个担子吧——我儿南宫陌不肖,后继乏人,你如果不出来一力支撑,我又该托付于何人啊。”南宫老阁主对着他叹息,脸色憔悴。“我得赶紧去治我的心疾了,不然恐怕活不过下一个冬天。”。
“笛声终于停止了,妙风静静地问:“前辈是想报仇吗?”!”
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混在那些鲜衣怒马、容光焕发的寻欢少年里,霍展白显得十分刺眼:白衣破了很多洞,头发蓬乱,面色苍白——若不是薛紫夜赠与的这匹大宛名马还算威风,他大约要被玲珑花界的丫鬟们当做乞丐打出去。。
他清晰地记得最后在药王谷的那一段日子里,一共有七个夜晚都是下着雪。他永远无法忘记在雪夜的山谷醒来那一刹的情景:天地希声,雪梅飘落,炉火映照着怀里沉睡女子的侧脸,宁静而温暖――他想要的生活不过如此。!
奇异的是,风雪虽大,然而他身侧却片雪不染。仿佛他身上散发出一种温暖柔和的力量,将那些冰冷的霜雪融化。
“啪!”他忽然坐起,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定定看着她,眼里隐约涌动着杀气。这个时候忽然给他解血封?这个女人……到底葫芦里卖什么药?
“不要去!”瞳失声厉呼——这一去,便是生离死别了!。
“冬之夜,夏之日。百岁之后,归于其室。”。
““重……华?你……你……”被吊在屋顶的同僚终于认出了那青铜面具,挣扎着发出低哑的呼声,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脸上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
“我会替她杀掉现任回鹘王,帮她的家族夺回大权。”瞳冷冷地说着。。
旋念头瞬间转了千百次,然而这一刻的取舍始终不能决定。。
“话音未落,一只手指忽然点在了她的咽喉上。!
教王沉吟不语,只看着这个心腹弟子脸上露出了从未有过的种种表情,不由暗自心惊:不过短短一个月不见,这个孩子已经不一样了……十几年如一日的笑容消失了,而十几年如一日的漠然却被打破了。!
村庄旁,巨大的冷杉树林立着,如同一座座黑灰色的墓碑指向灰冷的雪空。只有荒原里的雪还是无穷无尽地落下,冷漠而无声,似乎要将所有都埋葬。
“——然而,即使是她及时地遇到了他们两人,即使当时小夜还有一口气,她……真的会义无返顾地用这个一命换一命的方法,去挽救爱徒的性命吗?!
——必须要立刻下山去和妙火会合,否则……。
“他本是天山派的大弟子,天资过人,年纪轻轻便成为武林中有数的顶尖好手,被南宫言其老阁主钦点入阁,成为鼎剑阁八大名剑之一。。
然而用尽全力,手指只是轻微地动了动——她连支配自己身体的力量都没有了。。
在造化神奇的力量之下,年轻的教王跪倒在大雪的苍穹中,对着天空缓缓伸出了双手。!
那一瞬间,剧烈的心痛几乎让她窒息。薛紫夜不管不顾地飞奔过去。然而还未近到玉座前一丈,獒犬咆哮着扑了过来。雪域魔兽吞吐着杀戮的腥气,露出白森森的牙齿,扑向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快走吧!”薛紫夜打破了他的沉思,“我要见你们教王!”。
他忽然间有一种入骨的恐惧,霍地低头:“薛谷主!”。
““这是朱果玉露丹,你应该也听说过吧。”薛紫夜将药丸送入他口中——那颗药一入口便化成了甘露,只觉得四肢百骸说不出的舒服。!
高楼上的女子嘴角扬起,露出一个无所谓的笑:“我连看都不想看。”。
只是一刹那,他的剑就架上了她的咽喉,将她逼到了窗边。。
“疾行一日一夜,他也觉得有些饥饿,便撩起帘子准备进入马车拿一些食物。。
他倒过剑锋,小心翼翼地将粉末抹上了沥血剑。……
她拉过缰绳,交到霍展白手里:“去吧。”
“廖前辈。”霍展白连忙伸臂撑住门,“是令徒托我传信于您。”
在以后无数个雪落的夜里,他经常会梦见一模一样的场景,苍穹灰白,天地无情,那种刻骨铭心的绝望令他一次又一次从梦中惊醒,然后在半夜里披衣坐起,久久不寐。。
是幻觉?。
“否则……沫儿的病,这个世上绝对是没人能治好了。。
“那一瞬间,妙风想起来了——这种花纹,不正是回天令上雕刻的徽章?。
无法遗忘,只待风雪将所有埋葬。!
“然而,即便是在最后的一刻,眼前依然只得一个模糊的身影。……”
“很多时候,谷里的人看到他站在冰火湖上沉思――冰面下那个封冻了十几年的少年已然随薛谷主一起安葬了,然而他依然望着空荡荡的冰面出神,仿佛透过深不见底的湖水看到了另一个时空。没有人知道他在等待着什么――。
所有人都死了,只留下他一个人被遗弃在荒原的狼群里!。
夏之园里一片宁静,绿荫深深,无数夜光蝶在起舞。!
妙风站着没有动,却也没有挣开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