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间,霍展白记起了那一日在乌里雅苏台雪原上和妙风的狭路相逢——妙风怀里那个看不到脸的人,将一只苍白的手探出了狐裘,仿佛想在空气中努力地抓住什么。
他被问住了,闷了片刻,只道:“我想知道能帮你什么。”
“可怜。不想死吗?”教王看着倒地的瞳,拈须微笑,“求我开恩吧。”。
想也不想,他瞬间扣住了她的后颈!。
““咯咯……别发火嘛。偶尔,我也会发善心。”牢门外传来轻声娇笑,妙水一声呼啸,召出那一只不停咆哮龇牙的獒犬,留下一句,“瞳,沥血剑,我已经从藏兵阁里拿到了。你们好好话别吧,时间可不多了啊。”!”
沥血剑从他手里掉落,他全身颤抖地伏倒,那种无可言喻的痛苦在一瞬间就超越了他忍受力的极限。他倒在冰川上,脱口发出了惨厉的呼号!。
然而,他却在她没有察觉的时候,就挣脱了命运给他套上的枷锁。!
“我必须离开,这里你先多担待。”妙风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然而心急如焚的他顾不上多说,只是对着妙空交代完毕,便急速从万丈冰川一路掠下——目下必须争分夺秒地赶回药师谷!她这样的伤势,如果不尽快得到好的治疗,只怕会回天乏术。
“医生!”然而不等他说完,领口便被狠狠勒住,“快说,这里的医生呢?!”
那种不可遏止的思念再度排山倒海而来,她再也忍不住,提灯往湖上奔去。踩着冰层来到了湖心,将风灯放到一边,颤抖着深深俯下身去,凝视着冰下:那个人还在水里静静地沉睡,宁静而苍白,十几年不变。。
她用颤抖的手将碎土撒下。夹杂着雪的土,一分分地掩盖上了那一张苍白的脸——她咬着牙,一瞬不移地望着那张熟悉的脸。这把土再撒下去,就永远看不到了……没有人会再带着她去看北极光,没有人在她坠入黑暗冰河的瞬间托起她。。
“她一直是骄傲的,而他一直只是追随她的。!
“那你又为什么做瞳的狗。”妙风根本无动于衷,“彼此都无须明白。”。
旋铜爵的断金斩?!。
“妙风站着没有动,却也没有挣开她的手。!
这个单独的牢狱是由一只巨大的铁笼构成,位于雪狱最深处,光线黯淡。长长的金索垂落下来,钉住了被囚之人的四肢,令其无法动弹分毫。雪狱里不时传出受刑的惨叫,凄厉如鬼,令人毛骨悚然。然而囚笼中被困的人却动也不动。!
然而下一瞬,她又娇笑起来:“好吧,我答应你……我要她的命有什么用呢?我要的只是教王的脑袋。当然——你,也不能留。可别想我会饶了你的命。”
“假的……假的……这一切都是假的!他不过是坠入了另一个类似瞳术的幻境里!!
“可是……”绿儿实在是不放心小姐一个人留在这条毒蛇旁边。。
“他握紧了珠子,还想去确认对手的死亡,然而一阵风过,衰竭的他几乎在风中摔倒。。
恐惧什么呢?那个命令,分明是自己亲口下达的。。
在那个失去孩子的女子狂笑着饮下毒药的刹那,千里之外有人惊醒。!
迎着漠河里吹来的风,她微微打了个哆嗦。。
““是。”他携剑低首,随即沿阶悄无声息走上去。。
习惯了不睡觉吗?还是习惯了在别人窗下一站一个通宵?或者是,随时随地准备为保护某个人交出性命?薛紫夜看了他片刻,忽然心里有些难受,叹了口气,披衣走了出去。。
“然而,在睁开眼的瞬间,忽然有什么温软湿润的东西轻轻探了进来,触着失明的眼球。!
他默然点头,缓缓开口:“以后,我不会再来这里了。”。
离开冬之馆,沙漏已经到了四更时分。。
“——卫五,是的,我答应过要当好这个阁主。。
他的心还没有完全冷下去,所以是无法承受那样的眼光的。……
飘着雪的村庄,漆黑的房子,那个叫雪怀的少年和叫小夜的女孩……到底……自己是不是因为中了对方的道儿,才产生了这些幻觉?
“薛谷主不睡了吗?”他有些诧异。
薛紫夜一时语塞。。
霍展白望着空无一物的水面,忽然间心里一片平静,那些煎熬着他的痛苦火焰都熄灭了,他不再嫉狠那个最后一刻守护在她身边的人,也不再为自己的生生错过而痛苦――因为到了最后,她只属于那一片冰冷的大地。。
“那是星圣女娑罗——日圣女乌玛的同族妹妹。。
“过了一炷香时分,薛紫夜呼吸转为平稳,缓缓睁开了眼睛。。
还是,只是因为,即便是回忆起来了也毫无用处,只是徒自增加痛苦而已?!
“长明灯下,她朝下的脸扬起,躺入他的臂弯,苍白憔悴得可怕。……”
“然而,已经没有时间了。他一定要抢在妙风从药师谷返回之前下手,否则,即便是妙风未曾得知他去过药师谷夺龙血珠的秘密,也会带回那个女医者给教王治伤——一旦教王伤势好转,便再也没有机会下手!。
霍展白一时间怔住,不知如何回答——是的,那个家伙当时明明可以取走薛紫夜性命,却在最后一瞬侧转了剑,只是用剑身将她击昏。这对于那个向来不留活口的修罗场第一杀手来说,的确是罕见的例外。。
——她的笑容在眼前反复浮现,只会加快他崩溃的速度。!
“放了明介!”被点了穴的薛紫夜开口,厉声大喝,“马上放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