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吗？”妙风依然是微笑着，递过一包东西——布巾里包着的是备在马车里的橘红软糕。在这样风雪交加的天气中，接到手里，居然犹自热气腾腾。

    他们喝得非常尽性，将一整坛的陈年烈酒全部喝完。后面的记忆已经模糊，他只隐约记得两人絮絮说了很多很多的话，关于武林，关于天下，关于武学见地――

    她笑了笑，望着那个发出邀请的人：“不等穿过那片雪原，我就会因为寒冷死去。”。

    他在大笑中喝下酒去，醇厚的烈酒在咽喉里燃起了一路的火，似要烧穿他的心肺。。

    “而风雪里，有人在连夜西归昆仑。！”

    “……”他将檀香插入墓碑前，冻得苍白的手指抬起，缓缓触摸冰冷的墓碑。那只手的食指上戴着一枚巨大的戒指，上面镶嵌着如火的红色宝石，在雪地中熠熠生辉。。

    “埋在这里吧。”她默然凝望了片刻，捂着嘴剧烈咳嗽起来，从袖中拿出一把匕首，开始挖掘。！

    回药师谷有什么用呢？连她自己都治不好这种毒啊……

    “这是临别赠言吗？”霍展白大笑转身，“我们都愚蠢。”

    那一日，在他照旧客气地起身告辞时，她终于无法忍受，忽然站起，不顾一切地推倒了那座横亘于他们之间的屏风，直面他，眼里的火焰熊熊燃烧，强自克制的声音微微颤抖：“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

    然而笑着笑着，她却落下了泪来。。

    “他一边说一边抬头，忽然吃了一惊：“小霍！你怎么了？”！

    她想问出那颗龙血珠，在叛变失败后去了哪里！。

    旋她叹了口气：是该叫醒他了。。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匍匍着，体会着这短暂一刻里的宁静和美丽，十几年来充斥于心头的杀气和血腥都如雾一样消失——此刻他不曾想到杀人，也没想到报复，只是想这样趴着，什么话也不说，就这样在她身侧静静死去。！

    ——院墙外露出那棵烧焦的古木兰树，枝上居然孕了一粒粒芽苞！！

    “绿儿，小橙，蓝蓝，”她站起身，招呼那些被吓呆了的侍女们过来，“抬他入谷。”

    ““……”妙水呼吸为之一窒，喃喃着，“难怪遍搜不见。原来如此！”！

    妙风将内息催加到最大，灌注满薛紫夜的全身筋脉，以保她在离开自己的那段时间内不至于体力不支，后又用传音入密叮嘱：“等一下我牵制住他们五个，你马上向乌里雅苏台跑。”。

    ““不用了。”妙风笑着摇头，推开了她的手，安然道，“冰蚕之毒是慈父给予我的烙印，乃是我的荣幸，如何能舍去？”。

    ——怎么了？难道妙水临时改了主意，竟要向薛紫夜下手？！。

    是的，他只不过是一个杀人者——然而，即便是杀人者，也曾有过生不如死的时刻。！

    一路上，风渐渐温暖起来，雪落到半空便已悄然融化。。

    “她没有忍心再说下去。。

    霍展白目瞪口呆。这个长身玉立的男子左手拿着一包尿布片，右手擎着一支簇新的珠花，腰畔空空，随身不离的长剑早已换成了一只装钱的荷包——就是一个霹雳打在头上，他也想象不出八剑里的卫五公子，昔日倾倒江湖的“玉树名剑”卫风行，会变成这副模样！。

    “霍展白低眼，督见了手巾上的斑斑墨迹，忽然间心底便被狠狠扎了一下——！

    “风，抬起头，”教王坐回了玉座上，拄着金杖不住地喘息，冷冷开口，“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个女人，和瞳有什么关系？”。

    “我已让绿儿去给你备马了，你也可以回去准备一下行囊。”薛紫夜收起了药箱，看着他，“你若去得晚了，耽误了沫儿的病，秋水音她定然不会原谅你的——那么多年，她也就只剩那么一个指望了。”。

    “冬之夜，夏之日。百岁之后，归于其室。。

    是吗……他很快就好了？可是，到底他得的是什么病？有谁告诉他他得了什么病？……

    妙风点点头：“妙水使慢走。”

    瞳却是不自禁地一震，眼里妖诡般的光亮微微一敛。杀气减弱：药师谷……药师谷。这三个字和某个人紧密相连，只是一念及，便在一瞬间击中了他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住手！”薛紫夜脸上终于出现了恐惧的神情，“求求你！”。

    “放我出去！”他用力地拍着墙壁，想起今日就是族长说的最后期限，心魂欲裂，不顾一切地大声呼喊，“只要你放我出去！”。

    “他在等待另一个风起云涌时代的到来，等待着中原和西域正邪两位高手的再度巅峰对决的时刻。在那个时候，他必然如那个女医者一样，竭尽全力、不退半步。。

    “——其实，在你抱着她在雪原上狂奔的时候，她已然死去。。

    ——卫五，是的，我答应过要当好这个阁主。！

    “原来，即便是生命里最深切的感情，也终究抵不过时间。……”

    ““雪怀……”薛紫夜喃喃叹息，揭开了大氅一角，看了看那张冰冷的脸，“我们回家了。”。

    “就在那时候，你第一次用瞳术杀了人。”。

    而最后可以从生死界杀出的，五百人中不足五十人。！

    话音未落，一只手指忽然点在了她的咽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