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紫夜走出去的时候，看到妙水正牵着獒犬，靠在雪狱的墙壁上等她。

    “妙水！”倒在地上的薛紫夜忽然一震，努力抬起头来，厉声道，“你答应过我不杀他们的！”

    灭族那一夜……灭族那一夜……。

    白石阵依然还在风雪里缓缓变幻，然而来谷口迎接他们的人里，却不见了那一袭紫衣。在廖青染带着侍女们打开白石阵的时候，看到她们鬓边的白花，霍展白只觉得心里一阵刺痛，几乎要当场落下泪来。。

    ““你把那个车夫给杀了？”薛紫夜不敢相信地望着他，手指从用力变为颤抖。她的眼神逐渐转为愤怒，恶狠狠地盯着他的脸，“你……你把他给杀了？”！”

    所谓的神仙眷侣，也不过如此了。。

    “第二，流光。第三，转魄。”！

    一口血从他嘴里喷出，在雪上溅出星星点点的红。

    他开始喃喃念一个陌生的名字——那是他唯一可以指望的拯救。

    他既不想让她知道过去的一切，也不想让她知道自己曾为保住她而忤逆了教王。他只求她能平安地离开，重新回到药师谷过平静的生活——她还能救回无数条生命，就如他还会葬送无数条一样。。

    “雅弥！”薛紫夜脸色苍白，再度脱口惊呼，“躲啊！”。

    “那是……那是教王的声音！！

    南宫老阁主站在一旁，惊愕地看着。。

    旋他的声音疲惫而嘶哑：“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这是临别赠言吗？”霍展白大笑转身，“我们都愚蠢。”！

    他也不自觉地抬起头来，刹那间，连呼吸也为之一窒——！

    那个寂静的夜晚，他和那个紫衣女子猜拳赌酒，在梅树下酣睡。在夜空下醒来的瞬间，他陡然有了和昔年种种往事告别的勇气，因为自己的生命已然注入了新的活力。

    “可惜，你总是一直一直地睡在冰层下面，无论我怎么叫你都不答应。我学了那么多的医术，救活了那么多的人，却不能叫醒你。！

    她忽然想起了白日里他说过的话——。

    ““不……不！”那个少年忽然疯狂地推开了他，执拗地沿着冰河追了上去，不过片刻，离那一对少年男女已然只有三丈。然而那两个人头也不回地奔逃，双手紧握，沿着冰河逃离。。

    冲下西天门的时候，他看到门口静静地伫立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那只手急急地伸出，手指在空气中张开，大氅里有个人不停地喘息，却似无法发出声音来，妙风脸色变了，有再也无法掩饰的焦急，手往前一送，剑割破了周行之的咽喉：“你们让不让路？”！

    那一瞬间，濒死的她感到莫名的喜悦，以惊人的力气抬起了手，想去触摸那个声音的来源——然而因为剧毒的侵蚀，却无法发出一个字来。。

    “她还在微弱地呼吸，神志清醒无比，放下了扣在机簧上的手，睁开眼狡黠地对着他一笑——他被这一笑惊住：方才……方才她的奄奄一息，难道只是假装出来的？她竟救了他！。

    话音未落，霍展白已然闪电般地掠过，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颤声呼：“秋水！”。

    “失去了支撑，他沉重地跌落，却在半途被薛紫夜扶住。！

    “你不会想反悔吧？”雅弥蹙眉。。

    他拉着小橙跃出门外，一步步向着湖中走去，脚下踩着坚冰。。

    ““埋在这里吧。”她默然凝望了片刻，捂着嘴剧烈咳嗽起来，从袖中拿出一把匕首，开始挖掘。。

    薛紫夜将头埋入双手，很久没有说话。……

    因为她还不想死——

    那一瞬间，仿佛有利剑直刺入心底，葬礼时一直干涸的眼里陡然泪水长滑而下，她在那样的乐曲里失声痛哭。那不是《葛生》吗？那首描述远古时女子埋葬所爱之人时的诗歌。

    “……葛生蒙棘，蔹蔓于野。予美亡此。谁与？独旦！。

    她缓缓醒转，妙风不敢再移开手掌，只是一手扶着她坐起。。

    “那一些惨叫呼喊，似乎完全进不了他心头半分。。

    ““一两个月？”他却变了脸色，一下子坐了起来，“那可来不及！”。

    把霍展白让进门内，她拿起簪子望了片刻，微微点头：“不错，这是我离开药师谷时留给紫夜的。如今她终于肯动用这个信物了？”！

    “老五那个家伙，真是有福气啊。……”

    “然后，九这样转过身，离去，不曾再回头。。

    那么，在刺杀之后，她又去了哪里？第二日他们没在大光明宫里看到她的踪迹，她又是怎样离开大光明宫的？。

    “呵呵，瞳果然一向不让人失望啊。”然而教王居然丝毫不重视他精心编织好的谎言，只是称赞了一句，便转开了话题，“你刚万里归来，快来观赏一下本座新收的宝贝獒犬——喏，可爱吧？”！

    恐惧什么呢？那个命令，分明是自己亲口下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