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年前那一夜的血色,已然将他彻底淹没。
他接二连三地削断了同僚们的手筋,举止利落,毫不犹豫——立下了这样的大功,又没了可以和他一争长短的强劲对手,这个鼎剑阁、这个中原武林,才算是落入了囊中。
在鼎剑阁七剑离去后,瞳闭上了眼睛,挥了挥手。黑暗里的那些影子便齐齐鞠躬,拖着妙空的尸体散去了。只留下他一个人坐在最深处,缓缓抚摩着自己复明的双眸。。
妙风用一贯的宁静眼神注视着她,仿佛要把几十年后重逢的亲人模样刻在心里。。
“瞳的眼睛里转过无数种色泽,在雪中沉默,不让那种锥心刺骨的痛从喉中冲出。!”
“你不记得了吗?十九年前,我和母亲被押解着路过摩迦村寨,在村前的驿站里歇脚。那两个人面兽心的家伙却想凌辱我母亲……”即使是说着这样的往事,薛紫夜的语气也是波澜不惊,“那时候你和雪怀正好在外头玩耍,听到我呼救,冲进来想阻拦他们,却被恶狠狠地毒打——。
——那句话是比剧毒更残酷的利剑,刺得地上的人在瞬间停止了挣扎。!
“大人的病是练习寒性内功不当、走火入魔引起,至今已然一个月又十七天。”只是搭了一会儿脉,她便迅速书写着医案,神色从容地侃侃而谈,“气海内息失控外泻,三焦经已然瘫痪。全身穴道鼓胀,每到子夜时分便如万针齐刺,痛不欲生——是也不是?”
雪鹞仿佛应和似的叫了一声,扑棱棱飞起。那个旅客从人群里起身走了出来——
“快走啊!”薛紫夜惊呼起来,用尽全力推着妙水姐弟。。
“‘在有生之年,令中原西域不再开战。’”雅弥认真地看着他,将那个约定一字一字重复。。
“听得那一番话,霍展白心里的怒气和震惊一层层地淡去。!
“你……”她愕然望着他,不可思议地喃喃,“居然还替他说话。”。
旋“怎么?”她的心猛地一跳,却是一阵惊喜——莫非,是他回来了?。
“薛紫夜一瞬间怔住,手僵硬在帘子上,望着这个满面微笑的白衣男子。!
“他已经走了,”霍展白轻轻拍着她背,安慰道,“好了,别想了……他已经走了,那是他自己选的路。你无法为他做什么。”!
她尽情地发泄着多年来的愤怒,完全没有看到玉阶下的妙风脸色已然是怎样的苍白。
“他微微侧头,望向雪后湛蓝的天空,叹了一口气。!
霍展白蓦地震了一下,睁开了眼睛:“非非……我这次回来,是想和你说——”。
“走下台阶后,冷汗湿透了重衣,外面冷风吹来,周身刺痛。。
“小心!”。
“为什么还要来?”瞳松开了紧握的手,在她手臂上留下一圈青紫。仿佛心里的壁垒终于全部倾塌,他发出了野兽一般的呜咽,颤抖到几乎无法支持,松开了手,颓然撑着铁笼转过了脸去:“为什么还要来……来看到我变成这副模样?”!
他想站起来,然而四肢上的链子陡然绷紧,将他死死拉住,重新以匍匐的姿势固定在地上。。
“乌里雅苏台。。
那一条路,他八年来曾经走过无数遍。于今重走一遍,每一步都是万剑穿心。。
““龙血珠已经被我捏为粉末,抹在了沥血剑上——”他合起了眼睛,低声说出最后的秘密,“要杀教王,必须先拿到这把剑。”!
“你难道不想记得自己做过什么吗——为了逃出来,你答应做我的奴隶;为了证明你的忠诚,你听从我吩咐,拿起剑加入了杀手们的行列……呵呵,第一次杀人时你很害怕,不停地哭。真是个懦弱的孩子啊……谁会想到你会有今天的胆子呢?”。
“霍展白!”她脱口惊呼,满身冷汗地坐起。。
“或许……真的是到了该和过去说再见的时候了。。
雅弥说完了大光明宫里发生的一切,就开始长久沉默。霍展白没有说话,拍开了那一瓮藏酒,坐在水边的亭子里自斟自饮,直至酩酊。……
整个天和地中,只有风雪呼啸。
然而那一句话仿佛是看不见的闪电,在一瞬间击中了提剑的凶手!
血迹一寸寸地延伸,终于拖到了妙风身侧。。
“当然。”那个女子眼里有傲然之气,摊开手给他看一面玉佩,以不容反驳的口吻道,“我是最好的医生——你有病人要求诊?”。
“不过,很快那些有异议的人就觉得理所应当了――。
“曾经一度,她也并不是没有对幸福的微小渴求。。
“是。”霜红答应了一声,有些担心地退了出去。!
“手心里扣着一面精巧的菱花镜——那是女子常用的梳妆品。……”
““什么?”霍展白一惊抬头,“瞳成了教王?你怎么知道?”。
不成功,便成仁。。
薛紫夜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看着那一支雪亮的剑向着她疾斩下来,手伸向腰畔,却已然来不及。!
“无妨。”薛紫夜一笑,撩开帘子走入了漫天的风雪里,“不是有你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