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自觉地抬起头来,刹那间,连呼吸也为之一窒——
“但既然薛谷主为他求情,不妨暂时饶他一命。”教王轻描淡写地承诺。
“教王,”身侧有下属远远鞠躬,恭声提醒,“听说最近将有一场百年难遇到的雪暴降临在漠河,还请教王及早起程回宫。”。
――然而,百年之后,他又能归向于何处?。
““薛谷主果然医者父母心。”教王回头微笑,慈祥有如圣者,“瞳这个叛徒试图谋刺本座,本座清理门户,也是理所应当——”!”
“无妨。”薛紫夜一笑,撩开帘子走入了漫天的风雪里,“不是有你在吗?”。
然而霍展白却是坦然地抬起了眼,无所畏惧地直视那双妖异的眸子。视线对接。那双浅蓝色的妖异双瞳中神光闪烁,深而诡,看不到底,却没有丝毫异样。!
“哎,我方才……晕过去了吗?”感觉到身后抵着自己的手掌,立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她苦笑了起来,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她身为药师谷谷主,居然还需要别人相救。
风大,雪大。那一方布巾迎风猎猎飞扬,仿佛宿命的灰色的手帕。
月宫圣湖底下的七叶明芝,东海碧城山白云宫的青鸾花,洞庭君山绝壁的龙舌,西昆仑的雪罂子……那些珍稀灵药从锦囊里倒出来一样,霍展白的脸就苍白一分。。
——二十多年的死寂生活,居然夺去了他流露感情的能力!。
““此中利害,在下自然明白,”妙风声音波澜不惊,面带微笑,一字一句从容道,“所以,在下绝无意在此动武冒犯。若薛谷主执意不肯——”!
她手里的玉佩滚落到他脚边,上面刻着一个“廖”字。。
旋“什么!”霜红失声——那一瞬间,二十年前临夏谷主的死因闪过了脑海。。
““妙风!”她脱口惊呼起来,一个箭步冲过去,扳住了他的肩头,“让我看看!”!
“风,”不可思议地看着阶下长跪不起的弟子,教王眼神凝聚,“你说什么?”!
“瞳怎么了?”再也忍不住,薛紫夜抢身而出,追问。
““对不起。”他没有辩解半句,只是吐出三个字。!
而他依旧只是淡淡地微笑。。
“细软的长发下,隐约摸到一枚冷硬的金属。。
“哈……原来是因为这个!”妙水霍然明白过来原因所在,忍不住失声大笑,“愚蠢!教王是什么样的人?你以为真的会因为你救了他,就放了瞳?”。
玄铁打造的链子一根一根垂落,锁住了黑衣青年的四肢,牢牢地将昏迷的人钉在了笼中。妙水低下头去,将最后一个颈环小心翼翼地扣在了对方苍白修长的颈上——“咔嚓”轻响,严丝密合。昏迷中的人尚未醒来,然而仿佛知道那是绝大的凌辱,下意识地微微挣扎。!
他的手最终只是温柔地按上了她的肩,低声说:“姐姐,你好像很累,是不是?”。
“霍展白手指一紧,白瓷酒杯发出了碎裂的细微声音,仿佛鼓起了极大的勇气,终于低声开口:“她……走得很安宁?”。
然后,九这样转过身,离去,不曾再回头。。
““七星海棠!”薛紫夜苍白的脸色在黑暗中显得无比惨怛。!
霍展白沉默,许久许久,开口:“我会一辈子照顾她。”。
“她中了七星海棠的毒,已经死了两个时辰了。”女医者俯下身将那只垂落在外的手放回了毛裘里——那只苍白的手犹自温暖柔软,“你一定是一路上不断地给她输入真气,所以尸身尚温暖如生。其实……”。
“明介走了,霍展白也走了。。
她怔了怔,终于手一松,打开了门,喃喃道:“哦,八年了……终于是来了吗?”……
然而妙风却低下了头去,避开了教王的眼光。
“一群蠢丫头,想熏死病人吗?”她怒骂着值夜的丫头,一边动手卷起四面的帘子,推开窗,“一句话吩咐不到就成这样,你们长点脑子好不好?”
——这个女人,怎么会知道十二年前那一场血案!。
那双眼睛只是微微一转,便睁开了,正好和他四目相对。那样的清浅纯澈却又深不见底,只是一眼,却让他有刀枪过体的寒意,全身悚然。。
“叮叮几声响,手足上的金索全数脱落。。
“瞳在黑暗中苦笑起来——还有什么办法呢?这种毒,连她的师祖都无法解开啊。。
“多么愚蠢的女人……我让妙风假传出我走火入魔的消息,她就忍不住了,呵呵,”教王在玉座上微笑,须发雪白宛如神仙,身侧的金盘上放着一个被斩下不久的绝色女子头颅,“联合了高勒他们几个,想把我杀了呢。”!
““妙风已去往药师谷。”……”
“薛紫夜点点头,闭上了眼睛:“我明白了。”。
“小心,沐春风心法!”霍展白看到了妙风剑上隐隐的红光,失声提醒。。
那是《葛生》——熟悉的曲声让她恍然,随即暗自感激,她明白妙风这是用了最委婉的方式劝解着自己。那个一直微笑的白衣男子,身怀深藏不露的杀气,可以覆手杀人于无形,但却有着如此细腻的心,能迅速地洞察别人的内心喜怒。!
薛紫夜起来的时候,听到有侍女在外头欢喜地私语。她有些发怔,仿佛尚未睡醒,只是拥着狐裘在榻上坐着——该起身了。该起身了。心里有一个声音不停地催促着,冷醒而严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