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一语未毕，泪水终于从紧闭的眼角长滑而落。

    门终于吱呀一声开了，然而走出来的，却是肩上挽着包袱的廖青染——昨日下午，夏府上的人便来接走了秋水音，她细致地交代完了用药和看护方法，便准备回到扬州家中。

    长剑从手里蓦然坠落，直插入地，发出铁石摩擦的刺耳声响。驿站里所有人都为之一颤，却无人敢在此刻开口说上一句话。鸦雀无声的沉默。。

    “如果可以选择，我宁可像你一样终老于药王谷――”霍展白长长吐出胸中的气息，殊无半点喜悦，“但除非像你这样彻底地死过一次，才能重新随心所欲地生活吧？我可不行。”。

    ““在下是来找妙手观音的。”霍展白执弟子礼，恭恭敬敬地回答——虽然薛紫夜的这个师傅看起来最多不过三十出头，素衣玉簪，清秀高爽，比自己只大个四五岁，但无论如何也不敢有半点不敬。！”

    五明子之一的妙空一直隐身于旁，看完了这一场惊心动魄的叛乱。。

    “来！”！

    为了保住唯一的亲人，竟肯救一个恶魔的性命！

    原来是为了这个！真的是疯了……他真的去夺来了万年龙血赤寒珠？！

    “住手！”薛紫夜脱口大呼，撩开帘子，“快住手！”。

    如同他一直无声地存在，他也如同一片雪花那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妙风怔了许久，眼神从狂怒转为恍惚，最终仿佛下了什么决心，终于将怀里的人放到了地上，用颤抖的手解开围在她身上的狐裘。狐裘解下，那个女子的脸终于露了出来，苍白而安详，仿佛只是睡去了。！

    妙风微微一怔，笑：“不必。腹上伤口已然愈合得差不多了。”。

    旋“瞳呢？”她冲口问，无法掩饰自己对那个叛乱者的关切。。

    ““冒犯了。”妙风微微一躬身，忽然间出手将她连着大氅横抱起来。！

    “她……葬在何处？”终于，霍展白还是忍不住问。！

    “当时参与屠杀的，还有妙风使。”妙水冷笑，看着薛紫夜脸色苍白下去，“一夜之间，杀尽了全村上下一百三十七人——这是教王亲口对我说的。呵呵。”

    “妙风脸色一变，却不敢回头去看背后，只是低呼：“薛谷主？”！

    一个动荡不安的时代终于过去。。

    “如今，又是一年江南雪。。

    “呵，不用。”她轻笑，“他的救命恩人不是我。是你，还有……他的母亲。”。

    因为她还不想死——！

    那双明亮的眼睛再一次从脑海里浮起来了，凝视着他，带着令人恼怒的关切和温柔。。

    “薛紫夜却没有片刻停歇，将火折子别在铁笼上，双手沾了药膏，迅速抹着。。

    妙风拥着薛紫夜，在满天大雪中催马狂奔。。

    “霍展白仿佛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来求和的吗？”！

    然而同一时间，瞳也捂着双眼跌倒在冰上！。

    霍展白望着空无一物的水面，忽然间心里一片平静，那些煎熬着他的痛苦火焰都熄灭了，他不再嫉狠那个最后一刻守护在她身边的人，也不再为自己的生生错过而痛苦――因为到了最后，她只属于那一片冰冷的大地。。

    “明介，原来真的是你……派人来杀我的吗？。

    九曜山下的雅舍里空空荡荡，只有白梅花凋零了一地。……

    妙水带着侍女飘然离去，在交错而过的刹那，微微一低头，微笑着耳语般地吐出了一句话——“妙风使，真奇怪啊……你脸上的笑容，是被谁夺走了吗？”

    那一瞬间的刺痛是如此剧烈，远远超过了他所能承受。心中如沸，却无可倾吐。霍展白疯狂地出剑，将所遇到的一切劈碎。墨魂剑下碎玉如雪，散落一地。然而，十几招过，半空里再度劈落的剑却被一股和煦的力量挡住了。

    “呵，”灯火下，那双眼睛的主人笑起来了，“不愧是霍七公子。”。

    “不！”霍展白一惊，下意识地脱口。。

    “薛紫夜一震，强忍许久的泪水终于应声落下——多年来冰火交煎的憔悴一起涌上心头，她忽然失去了控制自己情绪的力量，伸出手去将他的头揽到怀里，失声痛哭。。

    “耳畔忽然有金铁交击的轻响——他微微一惊，侧头看向一间空荡荡的房子。他认出来了：那里，正是他童年时的梦魇之地！十几年后，白桦皮铺成的屋顶被雪压塌了，风肆无忌惮地穿入，两条从墙壁上垂落的铁镣相互交击，发出刺耳的声音。。

    ——今日是中原人的清明节。檀香下的雪上，已有残留的纸灰和供品，显然是今日一早已经有人来这里祭拜过。！

    “唯有，此刻身边人平稳的呼吸才是真实的，唯有这相拥取暖的夜才是真实的。……”

    “然而那样可怖的剧毒一沾上舌尖，就迅速扩散开去，薛紫夜语速越来越慢，只觉一阵眩晕，身子晃了一下几乎跌倒。她连忙从怀里倒出一粒碧色药丸含在口里，平息着剧烈侵蚀的毒性。。

    “就为那个女人，我也有杀你的理由。”徐重华戴着青铜面具冷笑，拔起了剑。。

    “放开他，”忽然间，有一个声音静静地响起来了，“我是医生。”！

    那是多么想永远留在那个记忆里，然而，谁都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