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无寸铁的她,眼睁睁地看着金杖呼啸而落,要将她的天灵盖击得粉碎。
他望着不停自斟自饮的霍展白,忽然间低低叹息——你,可曾恨我?如果不是我,她不会冒险出谷:如果不是我将她带走,你们也不会在最后的一刻还咫尺天涯……
于是,就这样静静地对饮着,你一觞,我一盏,没有语言,没有计较,甚至没有交换过一个眼神。鼎剑阁新任地阁主喝大光明宫的年轻教王就这样对坐着,默然地将那一坛她留给他们最后地纪念,一分分地饮尽。。
从来没有人敢看他的眼睛,看过的,绝大多数也已经死去——从有记忆以来,他就习惯了这样躲闪的视线和看怪物似的眼神,没什么好大惊小怪。。
“——该起来了。无论接下去何等险恶激烈,她都必须强迫自己去面对。!”
徐重华有些愕然——剑气!虽然手中无剑,可霍展白每一出手,就有无形的剑气破空而来,将他的佩剑白虹隔开!这个人的剑术,在八年后居然精进到了这样的化境?。
瞳的肩背蓦然一震,血珠从伤口瞬地滴落。!
晚来天欲雪,何处是归途?
叮叮几声响,手足上的金索全数脱落。
如果说,这世上真的有所谓的“时间静止”,那么,就是在那一刻。。
门外是灰冷的天空,依稀有着小雪飘落,沾在他衣襟上。。
““……”薛紫夜万万没料到他这样回答,倒是愣住了,半晌嗤然冷笑,“原来,你真是个疯子!”!
妙风无言。。
旋“住手!”薛紫夜脸上终于出现了恐惧的神情,“求求你!”。
““还好,脉象未竭。”在风中凝伫了半晌,谷主才放下手指。!
薛紫夜看着他,忍不住微微一笑:“你可真不像是魔教的五明子。”!
霍展白听得最后一句,颓然地将酒放下,失神地抬头凝望着凋零的白梅。
“七星海棠的毒在慢慢侵蚀着她的脑部,很快,她就什么都忘记了吧?!
墙上金质的西洋自鸣钟敲了六下,有侍女准时捧着金盆入内,请她盥洗梳妆。。
“黑暗牢狱里,火折子渐渐熄灭,只有那样轻柔温暖的舌触无声地继续着。瞳无法动弹,但心里清楚对方正在做什么,也知道那种可怖的剧毒正在从自己体内转移到对方体内。时间仿佛在这一刹那停滞,黑而冷的雪狱里,静得可以听到心迸裂成千片的声音。。
“从今天开始,徐沫的病,转由我负责。”。
“这个东西,应该是你们教中至宝吧?”她扶着他坐倒在地,将一物放入他怀里,轻轻说着,神态从容,完全不似一个身中绝毒的人,“你拿好了。有了这个,日后你想要做什么都可以随心所欲了,再也不用受制于人……”!
那一夜……那血腥屠戮的一夜,自己在奔跑着,追逐那两个人,双手上染满了鲜血。。
““好!”徐重华大笑起来,“联手灭掉七剑,从此中原西域,便是你我之天下!”。
那一瞬间,他想起了遥远得近乎不真实的童年,那无穷无尽的黑夜和黑夜里那双明亮的眼睛……她叫他弟弟,拉着他的手在冰河上嬉戏追逐,那样地快乐而自在——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才能让那种短暂的欢乐在生命里再重现一次?。
“话音未落,绿儿得了指令,动如脱兔,一瞬间几个起落便过了石阵,抢身来到妙风身侧,伸手去阻挡那自裁的一刀——然而终归晚了一步,短刀已然切入了小腹,血汹涌而出。!
他看着她,眼里有哀伤和歉意。。
所以,下手更不能容情。。
“醉笑陪君三万场,猛悟今夕何夕。。
卫风行震了一震,立刻侧身一溜,入了内室。……
受伤的五名剑客被送往药师谷,而卫风行未曾受重伤,便急不可待地奔回了扬州老家。
“他……是怎么到你们教里去的?”薛紫夜轻轻问,眼神却渐渐凝聚。
他猛然一震,眼神雪亮:教王的笑声中气十足,完全听不出丝毫的病弱迹象!。
她下意识地伸手按了按发髻,才发现那一支紫玉簪早被她拿去送了人。她忽然觉得彻骨的寒冷,不由抱紧了那个紫金的手炉,不停咳嗽。。
“如果那时候动手,定然早将其斩于沥血剑下了!只可惜,自己当时也被他的虚张声势唬住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置身于马车内,车在缓缓晃动,碾过积雪继续向前。。
霍展白是被雪鹞给啄醒的。!
“——因为那个孩子,一定会在他风尘仆仆搜集药物的途中死去。……”
“虽然师傅用药对她进行过平复和安抚,十几年过去后有些过于惨烈的记忆已然淡去,但是她依然记得摩迦一族一夜之间被屠戮殆尽,他和她被逼得跳入冰河逃生时的那种绝望。。
身形交错的刹那,他听到妙水用传音入密短促地说了一句。。
“我知道。”他只是点头,“我没有怪她。”!
“妙水!”她对着那个坠落深渊的女子伸出手来,撕心裂肺地大呼,“妙水!”呼啸的风从她指缝掠过,却什么也无法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