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动荡不安的时代终于过去。
第二日,云开雪霁,是昆仑绝顶上难得一见的晴天。
薛紫夜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看着那一支雪亮的剑向着她疾斩下来,手伸向腰畔,却已然来不及。。
“追!”徐重华一声低叱,带头飞掠了出去,几个起落消失。。
“妙水执伞替教王挡着风雪,眼里也露出了畏惧的表情。老人拔去了瞳顶心的金针,笑着唤起那个人被封闭的血色记忆,残忍地一步步逼近——!”
“雅弥!”她大吃一惊,“站住!”。
又一次听到那个名字,霍展白忽然觉得心里有无穷无尽的烦躁,蓦然将手一松,把她扔下地,怒斥:“真愚蠢!他早已死了!你怎么还不醒悟?他十二年前就死了,你却还在做梦!你不把他埋了,就永远不能醒过来——”!
“如果可以选择,我宁可像你一样终老于药王谷――”霍展白长长吐出胸中的气息,殊无半点喜悦,“但除非像你这样彻底地死过一次,才能重新随心所欲地生活吧?我可不行。”
那一条路,他八年来曾经走过无数遍。于今重走一遍,每一步都是万剑穿心。
自己当年第一次来这里,就是被他拉过来的。。
瞳想紧闭双眼,却发现头部穴道被封后,连眼睛都已然无法闭合。。
“他将永远记得她在毒发时候压抑着的战栗,记得她的手指是怎样用力地握紧他的肩膀,记得她在弥留之际仰望着冷灰色的大雪苍穹,用一种孩童一样的欣悦欢呼。当然,也记得她咽喉里那样决然刺入死穴的那枚金针——这些记忆宛如一把刀,每回忆一次就在心上割出一道雪淋淋的伤口,只要他活着一日,这种凌迟便永不会停止。!
“唉,”薛紫夜一个箭步上前,俯身将他扶住,叹息,“和明介一样,都是不要命的。”。
旋在他说出第三个“滚”字之前,簌簌一声响,一滴泪水落在了他脸上,炽热而湿润。那一瞬间,所有骄傲和自卑的面具都被烫穿。。
“妙水带着侍女飘然离去,在交错而过的刹那,微微一低头,微笑着耳语般地吐出了一句话——“妙风使,真奇怪啊……你脸上的笑容,是被谁夺走了吗?”!
他说话的语气,永远是不紧不慢不温不火,薛紫夜却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这个看似温和宁静的人,身上其实带着和瞳一样的黑暗气息。西归的途中,他一路血战前行,蔑视任何生命:无论是对牲畜,对敌手,对下属,甚或对自身,都毫不容情!!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雅弥沉默许久,才微笑着摇了摇头。!
永不相逢!。
“她对着天空伸出手来,极力想去触摸那美丽绝伦的虚幻之光。。
薛紫夜眼睛瞬间雪亮,手下意识地收紧:“教王?”。
他的眼睛里却闪过了某种哀伤的表情,转头看着霍展白:“你是她最好的朋友,瞳是她的弟弟,如今你们却成了誓不两立的敌人――她若泉下有知,不知多难过。”!
“现在,你已经恢复得和以前一样。”薛紫夜却似毫无察觉,既不为他的剑拔弩张而吃惊,也不为他此刻暧昧地揽着自己的脖子而不安,只是缓缓站起身来,淡淡道,“就只剩下,顶心那一枚金针还没拔出来了。”。
“虽然,我更想做一个想你那样、伴着娇妻幼子终老的普通人。。
他被问住了,闷了片刻,只道:“我想知道能帮你什么。”。
““雅弥!”薛紫夜心胆欲碎,失声惊呼,“雅弥!”!
她的笔尖终于顿住,在灯下抬眼看了看那个絮絮叨叨的人,有些诧异。。
她忽然全身一震,不可思议地抬起头来:“瞳?!”。
““那年,十岁的太子死了。替他看病的祖父被当场廷杖至死,抄家灭门。男丁斩首,女眷流放三千里与披甲人为奴。”薛紫夜喃喃道,眼神仿佛看到了极远的地方,“真可笑啊……宫廷阴谋,却对外号称太医用药有误。伴君如伴虎,百年荣宠,一朝断送。”。
“我将像薛谷主一样,竭尽全力保住你们两位地性命。”……
奇怪……这样的冰原上,怎么还会有雪鹞?他脑中微微一怔,忽然明白过来:这是人养的鹞鹰,既然他出现在雪原上,它的主人只怕也不远了!
“‘在有生之年,令中原西域不再开战。’”雅弥认真地看着他,将那个约定一字一字重复。
“杀过。”妙风微微地笑,没有丝毫掩饰,“而且,很多。”。
她拿过那卷书,匆忙地重新看了一眼,面有喜色。然而忽地又觉得胸肺寒冷,紧一声慢一声地咳嗽,感觉透不出气来。。
“就这样生生纠缠一世。。
“轰然巨响中,他踉跄退了三步,只觉胸口血气翻腾。。
他无趣地左右看着,想入非非起来。!
“帘子一卷起,外面的风雪急扑而入,令薛紫夜的呼吸为之一窒!……”
““不要管我!”周行之脸色惨白,嘶声厉呼。。
妙水细细端详她的手,唇角噙着笑意,轻声曼语:“可惜,姻缘线却不好。如此纠缠难解,必然要屡次面临艰难选择——薛谷主,你是有福之人,一生将遇到诸多不错的男子。只不过……”。
血从她的发隙里密密流了下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