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弥说完了大光明宫里发生的一切,就开始长久沉默。霍展白没有说话,拍开了那一瓮藏酒,坐在水边的亭子里自斟自饮,直至酩酊。
山阴的积雪里,妙水放下了手中的短笛,然后拍了拍新垒坟头的积雪,叹息一声转过了身——她养大的最后一头獒犬,也终于是死了……
“那么,我想知道,明介你会不会——”她平静地吐出最后几个字,“真的杀我?”。
“算了。”薛紫夜阻止了她劈下的一剑,微微摇头,“带他走吧。”。
““妙风使。”!”
不过,这也应该是最后一个了吧?。
“我想救你啊……”她的话语还在耳畔回响,如此的悲哀而无奈,蕴涵着他生命中从未遇到过的温暖。她对他伸出了手,试图将他从血池里拉上来。但他却永远无法接触到那只纯白的手了……!
随着他的声音,瘫软的看守人竟然重新站了起来,然而眼神和动作都是直直的,动作缓慢,咔嚓咔嚓地走到贴满了封条的门旁,拿出了钥匙,木然地插了进去。
“霍七,”妙空微笑起来,“八年来,你也辛苦了。”
他霍然掠起!。
旁边的旅客看到来人眼里的凶光,个个同样被吓住,噤若寒蝉。。
“是的,那是谎言。她的死,其实是极其惨烈而决绝的。!
无数的往事如同眼前纷飞的乱雪一样,一片一片地浮现:雪怀、明介、雅弥姐弟、青染师傅、宁麽麽和谷里的姐妹们……那些爱过她也被她所爱的人们。。
旋一瞬间,他又有了一种被幻象吞噬的恍惚,连忙强行将它们压了下去。。
“夏之园里,绿荫依旧葱茏,夜光蝶飞舞如流星。!
然而,在岁月的洪流和宿命的变迁里,他却最终无法坚持到最后。!
一只白鸟穿过风雪飞来,猝不及防地袭击了他,尖利的喙啄穿了他的手。
“她下了地走到窗前。然而曲子却蓦然停止了,仿佛吹笛者也在同一时刻陷入了沉默。!
那人的声音柔和清丽,竟是女子口声,让差吏不由微微一惊。。
““如若将来真的避不了一战,”沉默了许久,雅弥却是微微地笑了,略微躬身,递上了一面回天令,“那么,到时候,你们尽管来药王谷好了――”。
妙水哧地一笑,提起了剑对准了他的心口:“这个啊,得看我高不高兴。”。
“这一次,无论如何,都要把他从那里带出来了……”!
“妙风使,你又是站在哪一边呢?”霍展白微微而笑,似不经意地问。。
“那里,一道深深的拖爬痕迹从林中一路蜿蜒,依稀的血迹。显然,这个人是从冷杉林里跟着霍展白爬到了这里,终于力竭。。
那些怒潮汹涌而出,从心底冲入了他的颅脑,再从他的眼中如雨一般坠落。。
““薛谷主放心,瞳没死——不仅没死,还恢复了记忆。”妙水的眼神扫过一行两人,柔媚地笑着,将手中的短笛插入了腰带,“还请妙风使带贵客尽快前往大光明殿吧,教王等着呢。妾身受命暂时接掌修罗场,得去那边照看了。”!
“你……”薛紫夜怒斥,几度想站起来,又跌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她的手指轻轻叩在第四节脊椎上,疼痛如闪电一样沿着他的背部蹿入了脑里。。
“难怪他们杀上大光明宫时没有看到教王——他还以为是瞳的叛乱让教王重伤不能出战的原故,原来,却是她刺杀了教王!就在他赶到昆仑的前一天,她抢先动了手!。
“回来了?”她在榻边坐下,望着他苍白疲倦的脸。……
“关上!”陷在被褥里的人立刻将头转向床内,厉声道。
联想起这八年来一直困扰她的事,想起那个叫沫儿的孩子终究无法治好,她的心就更加地难受——无能为力……尽管她一直被人称为“神医”,可她毕竟只是一个医生,而不是神啊!
“嚓”,轻轻一声响,纯黑的剑从妙风掌心投入,刺穿了整个手掌将他的手钉住!。
他惊讶地看到一贯冷静的她滚倒在酒污的桌子上,时哭时笑,喃喃自语,然而他却什么也听不懂。他想知道她的事情,可最终说出的却是自己的往日——她是聪明的,即便是方才偶尔的划拳输了,被他提问的时候,她都以各种方法巧妙地避了开去。。
““明年,我将迎娶星圣女娑罗。”瞳再大醉之后,说出了那样一句话。。
“她抬起头在黑暗里凝视着他,眼神宁静:“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你明知那个教王不过把你当一条狗,还要这样为他不顾一切?你跟我说的一切都是假的吧?那么,你究竟知不知道毁灭摩迦村寨的凶手是谁?真的是黑水边上的那些马贼吗?”。
那个转身而去的影子,在毫不留情的诀别时刻,给他的整个余生烙上了一道不可泯灭的印迹。!
“握着沥血剑的手缓缓松开,他眼里转过诸般色泽,最终只是无声无息地将剑收起——被看穿了吗?还是只是一个试探?教王实在深不可测。……”
““嗯?”妙水笑了,贴近铁笼,低声说,“怎么,你终于肯招出那颗龙血珠的下落了?”。
“龙血珠已经被我捏为粉末,抹在了沥血剑上——”他合起了眼睛,低声说出最后的秘密,“要杀教王,必须先拿到这把剑。”。
妙风只是静默地看着她,并不避让,眼神平静,面上却无笑容。!
他诧异地抬起头,却看到一道雪亮的光急斩向自己的颈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