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日，抵达西昆仑山麓。

    “药在锦囊里，你随身带好了，”她再度嘱咐，几乎是要点着他的脑门，“记住，一定要经由扬州回临安——到了扬州，要记住打开锦囊。打开后，才能再去临安！”

    忽然间，霍展白记起了那一日在乌里雅苏台雪原上和妙风的狭路相逢——妙风怀里那个看不到脸的人，将一只苍白的手探出了狐裘，仿佛想在空气中努力地抓住什么。。

    雅弥微笑：“瞳那走了你给他作为信物的墨魂剑，说，他会遵守与你的约定。”。

    ““明年，我将迎娶星圣女娑罗。”瞳再大醉之后，说出了那样一句话。！”

    她挥了挥手，示意侍女们退出去，自己坐到了榻边。。

    “无妨。”试过后，他微微躬身回禀，“可以用。”！

    不过，这也应该是最后一个了吧？

    “我们弃了马车，轻骑赶路吧。”薛紫夜站了起来，挑了一件最暖的猞猁裘披上，将手炉拢入袖中，对妙风颔首，“将八匹马一起带上。你我各乘一匹，其余六匹或驮必要物品或空放，若坐骑力竭，则换上空马——这样连续换马，应该能快上许多。”

    仿佛是觉得疲倦已极，她裹着金色的猞猁裘，缩在他胸前静静睡去。。

    丧子之痛渐渐平复，她的癫狂症也已然痊愈，然而眼里的光却在一点点地黯淡下去。。

    ““不！”薛紫夜大惊，极力挣扎，撑起了身子挪过去，“住手！不关他的事，要杀你的人是我！不要杀他！”！

    “别以为我愿意被你救。”他别开了头，冷冷道，“我宁可死。”。

    旋“秋水。”他喃喃叹息。她温柔地对着他笑。。

    ““雅弥！”薛紫夜脱口惊呼，心胆欲裂地向他踉跄奔去。！

    鼎剑阁的八剑里，以“玉树公子”卫风行和“白羽剑”夏浅羽两位最为风流。两个人从少年时就结伴一起联袂闯荡江湖，一路拔剑的同时，也留下不少风流韵事。！

    她笑着松开染满血的手，声音妖媚：“知道吗？来杀你的，是我。”

    “她伏在冰上，对着那个微笑的少年喃喃自语。！

    “圣火令？！”薛紫夜一眼看到，失声惊呼。。

    ““知道了。”霍展白答应着，知道这个女人向来古古怪怪。。

    “是。”十五岁的他放下了血淋淋的剑，低头微笑。。

    每一次他来，她的话都非常少，只是死死望着屏风对面那个模糊的影子，神情恍惚：仿佛也已经知道这个男子将终其一生停驻在屏风的那一边，再也不会走近半步。！

    霍展白仿佛中了邪，脸色转瞬苍白到可怕。直直地看着他，眼睛里的神色却亮得如同妖鬼：“你……你刚才说什么？你说什么？！薛、薛谷主……紫夜她……她怎么了？！”。

    “霍展白隐隐记起，多年前和南疆拜月教一次交锋中，卫风行曾受了重伤，离开中原求医，一年后才回来。想来他们两个，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吧——然后那个女子辞去了药师谷谷主的身份，隐姓埋名来到中原；而那个正当英年的卫五公子也旋即从武林里隐退，过起了双宿双飞的神仙日子。。

    虽然酒醉中，霍展白却依然一惊：“圣火令？大光明宫教王的信物！。

    “妙风大惊，连忙伸手按住她背后的灵台穴，再度以“沐春风”之术将内息透入。！

    七星海棠！在剧痛中，他闻言依旧是一震，感到了深刻入骨的绝望。。

    这支箭……难道是飞翩？妙风失惊，八骏，居然全到了？。

    ““该动手了。”妙火已然等在黑暗里，却不敢看黑暗深处那一双灵光蓄满的眼睛，低头望着瞳的足尖，“明日一早，教王将前往山顶乐园。只有明力随行，妙空和妙水均不在，妙风也还没有回来。”。

    作为药师谷主，她比所有人都知道这种毒意味着什么——《药师秘藏》上说：天下十大剧毒中，鹤顶红、孔雀胆、墨蛛汁、腐肉膏、彩虹菌、碧蚕卵、蝮蛇涎、番木鳖、白薯芽九种，都还不是最厉害的毒物，最可怕的是七星海棠。……

    “我不要这个！”终于，他脱口大呼出来，声音绝望而凄厉，“我只要你好好活着！”

    薛紫夜慢慢安静下去，望着外面的夜色。

    还是，只是因为，即便是回忆起来了也毫无用处，只是徒自增加痛苦而已？。

    “起来！”耳边竟然又听到了一声低喝，来不及睁开眼睛，整个人就被拉了起来！。

    “他听到那个冷月下的女子淡淡开口，无喜无怒：“病人不该乱跑。”。

    “命运的轨迹在此转弯。。

    那样茫然的回答，在教王听来却不啻于某种威胁。！

    “呵……不过七日之后，七星海棠之毒便从眼部深入脑髓，逐步侵蚀人的神志，到时候你这个神医，就带着这个天下无人能治的白痴离去吧——……”

    ““抱歉，我还有急事。”霍展白晃了晃手里的药囊。。

    真是愚蠢啊……这些家伙，怎么可以信任一个戴着面具的人呢？。

    而不同的是，这一次，已然是接近于恳求。！

    那一瞬间，他想起了遥远得近乎不真实的童年，那无穷无尽的黑夜和黑夜里那双明亮的眼睛……她叫他弟弟，拉着他的手在冰河上嬉戏追逐，那样地快乐而自在——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才能让那种短暂的欢乐在生命里再重现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