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鹞仿佛明白了主人的意思，咕噜了一声振翅飞起，消失在茫茫的风雪里。

    “风。”教王抬起手，微微示意。妙风俯身扶住他的手臂，一步步走下玉阶——那一刹，感觉出那个睥睨天下的王者竟然这样衰弱，他眼里不由闪过一丝惊骇。妙水没有过来，只是拢了袖子，远远站在大殿帷幕边上，似乎在把风。

    开眼，再度看到妙风在为自己化解寒疾，她是何等聪明的人，立时明白了目下的情况，知道片刻之间自己已然是垂危数次，全靠对方相助才逃过鬼门关。。

    “暴雨梨花针？”他的视线落到了她腰侧那个空了的机簧上，脱口低呼。。

    “中原和西域的局势，不是一个人的力量可以完全控制的。多少年积累下来的门派之见，正邪之分，己然让彼此势如水火。就怕他们两人彼此心里还没有动武的念头，而门下之人早已忍耐不住――而更可怕的是，或许他们心里的敌意和戒心从未有片刻消弭，所有的表面文章，其实只是为了积蓄更多毁灭性的力量，重开一战！！”

    他缓缓跪倒在冰上，大口地喘息着，眼眸渐渐转为暗色。。

    那些幻象不停地浮现，却无法动摇他的心。他自己，本来就是一个以制造幻象来控制别人的人，又怎么会相信任何人加诸他身上的幻象呢？如今的他，已然什么都不相信了。！

    谁都没有想到，这个人居然铤而走险，用出了玉石俱焚的招式。

    或许……真的是到了该和过去说再见的时候了。

    瞳摇了摇头，然而心里却有些诧异于这个女人敏锐的直觉。。

    “而我……而我非常抱歉——我没能保住薛谷主的性命。”。

    “他是他多年的同僚，争锋的对手，可以托付生死的兄弟，然而，却也是夺去了秋水的情敌——在两人一起接受老阁主那一道极机密的命令时，他赞叹对方的勇气和忍耐力，却也为他抛妻弃子的决绝而愤怒。！

    八年来，她一直看到他为她奔走各地，出生入死，无论她怎样对待他都无怨无悔――她本以为他将是她永远的囚徒。。

    旋“没，呵呵，运气好，正好是妙水当值，”妙火一声呼啸，大蛇霍地张开了嘴，那些小蛇居然就源源不断地往着母蛇嘴里涌去，“她就按原先定好的计划回答，说你去了长白山天池，去行刺那个隐居多年的老妖。”。

    “向北、向北、向北……狂风不断卷来，眼前的天地一片空白，一望无际——那样的苍白而荒凉，仿佛他二十多年来的人生。他找不到通往乌里雅苏台的路，几度跌倒又踉跄站起。尽管如此，他却始终不敢移开抵在她后心上的手，不敢让输入的内息有片刻的中断。！

    他一个人承受这种记忆已然足够，何苦再多一个人受折磨？！

    “要回信吗？”霜红怔了一怔。

    “就算她肯相信，可事到如今，也绝不可能放过自己了。她费了那么多年心血才夺来的一切，又怎能因为一时的心软而落空？所以，宁可还是不信吧……这样，对彼此，都好。！

    然而下一刻，她却沉默下来，俯身轻轻抚摩着他风霜侵蚀的脸颊，凝视着他疲倦不堪的眼睛，叹息：“不过……白，你也该为自己打算打算了。”。

    “看到他这样漠然的表情，薛紫夜忽地惊住，仰起脸望着他，手指深深掐进了那个木无表情的人的肩膀，艰难地开口：“难道……是你做的？是你做的吗！”。

    ——不日北归，请温酒相候。白。”。

    “夜里很冷，”身后的声音宁静温和，“薛谷主，小心身体。”！

    “啊？”霍展白吃惊，哑然失笑。。

    “药王谷的回天令还是不间歇地发出，一批批的病人不远千里前去求医，但名额已经从十名变成了每日一名――谷里一切依旧，只是那个紫衣的薛谷主已然不见踪迹。。

    身形交错的刹那，他听到妙水用传音入密短促地说了一句。。

    ““哈。”薛紫夜忍不住笑了一下——这样的明介，还真像十二年前的少年呢。然而笑声未落，她毫不迟疑地抬手，一支银针闪电般激射而出，准确地扎入了肋下的穴道！！

    “唉。”薛紫夜躲在那一袭猞猁裘里，仿佛一只小兽裹着金色的毛球，她抬头望着这张永远微笑的脸，若有所思，“其实，能一生只为一个人而活……也很不错。妙风，你觉得幸福吗？”。

    门一打开，长久幽闭的阴冷气息从里面散逸出来。。

    “是，她说过，独饮伤身。原来，这坛醇酒，竟是用来浇两人之愁的。。

    而流沙山那边，隐隐传来如雷的马蹄声——所有族人露出惊慌恐惧的表情。……

    “老七，天下谁都知道你重情重义——可这次围剿魔宫，是事关武林气脉的大事！别的不说，那个瞳，只怕除了你，谁也没把握对付得了。”夏浅羽难得谦虚了一次，直直望着他，忽地冷笑，“你若不去，那也罢——最多我和老五他们把命送在魔宫就是了。反正为了这件事早已有无数人送命，如今也不多这几个。”

    “对了，绿儿，跟你说过的事，别忘了！”在跳上马车前，薛紫夜回头吩咐，唇角掠过一丝笑意。侍女们还没来得及答应，妙风已然掠上了马车，低喝一声，长鞭一击，催动了马车向前疾驰。

    “呵……是的，我想起来了。”霍展白终于点了点头，眼睛深处掠过一丝冷光。。

    老人一惊，瞬间回过头，用冷厉的目光凝视着这个闯入的陌生女子。。

    ““秋水。”他喃喃叹息。她温柔地对着他笑。。

    ““就这样。”内息转眼便转过了一个周天，妙风长长松了口气。。

    这样的记忆，存留一日便是一日折磨。如果彻底成为一个白痴，反而更好吧？！

    ““冒犯了。”妙风微微一躬身，忽然间出手将她连着大氅横抱起来。……”

    ““嘿。”那个戴着面具的人从唇间发出了一声冷笑，忽然间一振，竟将整条左手断了下来！。

    两人就这样僵持，一个在门外，一个在门里，仿佛都有各自的坚持。。

    一张苍白的脸静静浮凸出来，隔着幽蓝的冰望着他。！

    薛紫夜怔怔地看着他站起，扯过外袍覆上，径自走出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