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紫夜指挥侍女们从梅树底下的雪里,挖出了去年埋下去的那瓮“笑红尘”。冬之馆的水边庭园里,红泥小火炉暖暖地升腾着,热着一壶琥珀色的酒,酒香四溢,馋得架子上的雪鹞不停地嘀咕,爪子抓挠不休。
他从楼兰末代国王的儿子雅弥,变成了大光明宫教王座下五明子中的“妙风”,教王的护身符——没有了亲人,没有了朋友,甚至没有了祖国,从此只为一个人而活。
然而,那个蓝发的人已经到了她身后。。
他一惊,立刻翻身坐起——居然睡了那么久!沫儿的病还急待回临安治疗,自己居然睡死过去了!。
“——本来只是为了给沫儿治病而去夺了龙血珠来,却不料惹来魔教如附骨之蛆一样的追杀,岂不是害了人家?!”
眼神越发因为憎恶而炽热。他并不急着一次杀死这个宿敌,而只是缓缓地、一步步地逼近,长剑几次在霍展白手足上掠过,留下数道深浅不一的伤口。。
冬之夜,夏之日。百岁之后,归于其室。!
“对不起。”他没有辩解半句,只是吐出三个字。
“点子扎手。”瞳有些不耐烦,“霍展白在那儿。”
——果然,是这个地方?!。
“而且,”她仰头望着天空——已经到了夏之园,地上热泉涌出,那些雪落到半空便已悄然融化,空气中仿佛有丝丝雨气流转,“我十四岁那年受了极重的寒气,已然深入肺腑,师傅说我有生之年都不能离开这里——因为谷外的那种寒冷是我无法承受的。”。
“两者之间,只是殊途同归而已。!
然而,那么多年来,他对她的关切却从未减少半分――。
旋他的脸色忽然苍白——。
““哈……哈……”满面是血的老人笑了起来,踉跄着退入了玉座,靠着喘息,望着委顿在地的三个人,“你们好!二十几年了,我那样养你教你,到了最后,一个个……都想我死吧?”!
不等他辨明这一番话里的真真假假,她已走到榻前,拈起了金针,低下头来对着他笑了一笑:“我替你解开血封。”!
她还在微弱地呼吸,神志清醒无比,放下了扣在机簧上的手,睁开眼狡黠地对着他一笑——他被这一笑惊住:方才……方才她的奄奄一息,难道只是假装出来的?她竟救了他!
“醒来的时候已经置身于马车内,车在缓缓晃动,碾过积雪继续向前。!
“不,你不明白我是什么样的人……”落在脸上的热泪仿佛火一样灼穿了心,瞳喃喃道,“我并不值得你救。”。
““说,瞳有什么计划?”剑尖已然挑断锁骨下的两条大筋,“如果不想被剥皮的话。”。
遥远的漠河雪谷。。
霍展白一震,半晌无言。!
在十五年来第一滴泪水滑落的瞬间,笑容从他脸上消失了。。
“他很快消失在风雪里,薛紫夜站在夏之园纷飞的夜光蝶中,静静凝望了很久,仿佛忽然下了一个决心。她从发间拿下那一枚紫玉簪,轻轻握紧。。
她不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但却清楚地知道,眼前这个人绝对不会是凶手。。
““没事,让他进来吧。”然而房间里忽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绿衣美人拉开了门,亭亭而立,“妈妈,你先下楼去招呼其他客人吧。”!
对于杀戮,早已完全地麻木。然而,偏偏因为她的出现,又让他感觉到了那种灼烧般的苦痛和几乎把心撕成两半的挣扎。。
那样寥寥几行字,看得霜红笑了起来。。
“一个人坐在黑暗里,瞳的眼睛又缓缓合起。。
薛紫夜默然细看半晌,站起了身:“我出去一下,稍等。”……
手帕上墨迹班驳,是无可辩驳的答案。
他咬紧牙点了点头,也不等她领路,就径自走了开去。
“住手!”在出剑的瞬间,他听到对方大叫,“是我啊!”。
他看着她,眼里有哀伤和歉意。。
“霍展白沉默,许久许久,开口:“我会一辈子照顾她。”。
“七星海棠?妙风微微一惊,然而时间紧迫,他只是面无表情地检查了个底朝天,然后将确定安全的药物拼拢来,重新打包,交给门外的属下,吩咐他们保管。。
他后悔手上曾沾了那么多的血,后悔伤害到眼前这个人吗?!
“又一次听到那个名字,霍展白忽然觉得心里有无穷无尽的烦躁,蓦然将手一松,把她扔下地,怒斥:“真愚蠢!他早已死了!你怎么还不醒悟?他十二年前就死了,你却还在做梦!你不把他埋了,就永远不能醒过来——”……”
“她还在微弱地呼吸,神志清醒无比,放下了扣在机簧上的手,睁开眼狡黠地对着他一笑——他被这一笑惊住:方才……方才她的奄奄一息,难道只是假装出来的?她竟救了他!。
念头瞬间转了千百次,然而这一刻的取舍始终不能决定。。
最终,她醉了,不再说话。而他也不胜酒力地沉沉睡去。!
他说得很慢,说一句,便在尸体上擦一回剑,直到沥血剑光芒如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