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次只是一照面,她居然就看出了自己的异样——自己沐春风之术已失的事,看来是难以隐瞒了。
那种不可遏止的思念再度排山倒海而来,她再也忍不住,提灯往湖上奔去。踩着冰层来到了湖心,将风灯放到一边,颤抖着深深俯下身去,凝视着冰下:那个人还在水里静静地沉睡,宁静而苍白,十几年不变。
于是,他便隐姓埋名地留了下来,成为廖谷主的关门弟子。他将对武学的狂热转移到了医学上,每日都把自己关在春之园的藏书阁里,潜心研读那满壁的典籍:《标幽》《玉龙》《肘后方》《外台秘要》《金兰循经》《千金翼方》《千金方》《存真图》《灵柩》《素问难经》……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否则,那些中原武林人士,也该早就找到这里来了吧?。
“他探出手去,捏住了那条在雪鹞爪间不断扭动的东西,眼神雪亮:昆仑血蛇!这是魔教里的东西,怎么会跑到药师谷里来?子蛇在此,母蛇必然不远。难道……难道是魔教那些人,已经到了此处?是为了寻找失散的瞳,还是为了龙血珠?!”
但,那又是多么荒谬而荒凉的人生啊。。
“……”霍展白踉跄倒退,颓然坐倒,全身冰冷。!
窗子重重关上了,妙空饶有兴趣地凝视了片刻,确认这个回鹘公主不会再出来,便转开了视线——旁边的阁楼上,却有一双热切的眼睛,凝视着昆仑绝顶上那一场风云变幻的决战。仿佛跃跃欲试,却终于强自按捺住了自己。
瞳眼看着赤迅速离开,将视线收回。
“放开他,”忽然间,有一个声音静静地响起来了,“我是医生。”。
“什么?墨魂剑?!”他一下子清醒了,伸手摸去,果然佩剑已经不在身边。霍展白变了脸色,用力摇了摇头,艰难地追忆自己最后和那个人击掌立下了什么样的誓言。。
“怎么……怎么又是那样熟悉的声音?在哪里……在哪里听到过吗?!
然后,他几乎每年都会来这里。一次,或者两次——每次来,都会请她出来相陪。。
旋“紫夜,”霍展白忽然转过身,对着那个还在发呆的女医者伸出手来,“那颗龙血珠呢?先放我这里吧——你把那种东西留在身边,总是不安全。”。
““他……是怎么到你们教里去的?”薛紫夜轻轻问,眼神却渐渐凝聚。!
他松了一口气,笑:“我怎么会不来呢?我以身抵债了嘛。”!
“薛谷主!若你执意不肯——”一直柔和悦耳的声音,忽转严肃,隐隐透出杀气。
““明介,你终于都想起来了吗?”薛紫夜低语,“你知道我是谁了吗?”!
妙风无言,微微低头。。
“他无力地低下了头,用冰冷的手支撑着火热的额头,感觉到胸口几乎窒息的痛楚。。
依然只有漠河寒冷的风回答他,呼啸掠过耳边,宛如哭泣。。
“是。”妙火点头,悄然退出。!
屏风后,秋水音刚吃了药,还在沉沉睡眠——廖谷主的方子很是有效,如今她的病已然减轻很多,虽然神志还是不清楚,有些痴痴呆呆,但已然不再像刚开始那样大哭大闹,把每一个接近的人都当做害死自己儿子的凶手。。
“他,是一名双面间谍?!。
而且,他也是一个能孚众的人。无论多凶狠的病人,一到了他手上便也安分听话起来。。
“薛紫夜愣住——沐春风之术会从内而外地改变人的气质和性格,让修习者变得圆融宁和,心无杂念,那种微笑,也就是这样由内而外自然流露出来的。而从一开始看到妙风起,她就知道他十多年来修习精深,已然将本身气质与内息丝丝入扣地融合在一起了。!
“你……”她愕然望着他,不可思议地喃喃,“居然还替他说话。”。
“你真是个好男人。”包好了手上的伤,前代药师谷主忍不住喃喃叹息。。
““可是……秋之苑那边的病人……”绿儿皱了皱眉,有些不放心。。
瞳霍然抬起头来,那双几近失明的眼里瞬间放出了雪亮的光!……
“咕?”雪鹞仿佛听懂了她的话,用喙子将脚上的那方布巾啄下来,叼了过去。
银衣杀手低头咳嗽,声音轻而冷。虽然占了上风,但属下伤亡殆尽,他自己的体力也已经到了极限。这一路上,先是从祁连山四方群雄手里夺来了龙血珠,在西去途中不断遇到狙击和追杀。此刻在冷杉林中,又遇到了这样一位中原首屈一指的剑客!
杀气一波波地逼来,几乎将空气都凝结住了。。
“对不起。”他没有辩解半句,只是吐出三个字。。
“永不相逢!。
“一瞬间,他又有了一种被幻象吞噬的恍惚,连忙强行将它们压了下去。。
他望着她手上一套二十四支在灯上淬过的银针,不自禁喉头咕噜了一下。!
““老五?!”……”
“薛紫夜勉强对着他笑了笑,心下却不禁忧虑——“沐春风”之术本是极耗内力的,怎生经得起这样频繁的运用?何况妙风寒毒痼疾犹存,每日也需要运功化解,如果为给自己续命而耗尽了真力,又怎能压住体内寒毒?。
“不过,教王无恙。”教徒低着头,补充了一句。。
他一路将她的遗体千里送回,然后长跪于药师谷白石阵外的深雪里,恳求廖谷主将他收入门下,三日不起。!
“原来……”他讷讷转过头来,看着廖青染,口吃道,“你、你就是我五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