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场厮杀,转眼便成了屠戮。
不拿到这最后一味药材,所需的丹丸是肯定配不成了,而沫儿的身体却眼看一日比一日更弱。自己八年来奔走四方,好容易才配齐了别的药材,怎可最终功亏一篑?
他忽然间发现自己无法遏制地反复想到她。在这个归去临安终结所有的前夜,卸去了心头的重担,八年来的一点一滴就历历浮现出来……那一夜雪中的明月,落下的梅花,怀里沉睡的人,都仿佛近在眼前。。
“是……假的?”霍展白一时愣住。。
“霍展白低眼,督见了手巾上的斑斑墨迹,忽然间心底便被狠狠扎了一下——!”
那么,在刺杀之后,她又去了哪里?第二日他们没在大光明宫里看到她的踪迹,她又是怎样离开大光明宫的?。
妙风也渐渐觉得困顿,握着缰绳的手开始乏力,另一只手一松,怀里的人差点儿从马前滑了下去。!
他也曾托了瞳,派人下到万丈冰川底下寻找王姐的遗体,却一无所获――他终于知道,自己和这个世界的最后一根线也被斩断。
“妙风使,你又是站在哪一边呢?”霍展白微微而笑,似不经意地问。
“雅、雅弥?!”妙水定定望着地上多年来的同僚,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妙风——难道你竟是……是……”。
“如果我执意要杀她,你——”用金杖点着他的下颌,教王冷然道,“会怎样?”。
““薛谷主!”妙风忙解开大氅,将狐裘里的女子抱了出来,双手抵住她的后心。!
教王……明日,便是你的死期!。
旋沉默许久,妙风忽地单膝跪倒:“求教王宽恕!”。
“——卫五,是的,我答应过要当好这个阁主。!
那个被当胸一剑对穿的教王居然无声无息站了起来,不知何时已然来到了妙水身后!!
每次下雪的时候,他都会无可抑制的想起那个紫衣的女子。八年来,他们相聚的时日并不多,可每一日都是快乐而轻松的。
“妙风微微笑了笑,只是加快了速度:“修罗场出来的人,没有什么撑不住的。”!
“咕!”雪鹞的羽毛一下子竖了起来,冲向了裹着被子高卧的人,狠狠对着臀部啄下去。。
“何况,沫儿的药也快要配好了,那些事情终究都要过去了……也不用再隐瞒。。
“若不能杀妙风,则务必取来那个女医者的首级。”。
“这位客官,你是……”差吏迟疑着走了过去,开口招呼。!
妙风微微一怔,笑:“不必。腹上伤口已然愈合得差不多了。”。
““好生厉害,”旁边卫风行忍不住开口,“居然以一人之力,就格杀了八骏!”。
灰白色的苍穹下,忽然掠过了一道无边无际的光!那道光从极远的北方漫射过来,笼罩在漠河上空,在飞舞的雪上轻灵地变换着,颜色一道一道地依次更换:赤、橙、黄、绿、青、蓝、紫……落到了荒凉的墓园上,仿佛一场猝然降临的梦。。
“漠河被称为极北之地,而漠河的北方,又是什么?!
妙空的身影,也在门口一掠而过。。
脚印!在薛紫夜离去的那一行脚印旁边,居然还有另一行浅浅的足迹!。
“他的耐心终于渐渐耗尽,开始左顾右盼:墙上挂了收回的九面回天令,他这里还有一面留了八年的——今年的十个病人应该已看完了,可这里的人呢?都死哪里去了?他还急着返回临安去救沫儿呢!。
有人策马南下的时候,有人在往西方急奔。……
七剑沉默下来,齐齐望向站在璇玑位上的霍展白。
“原来是真的……”一直沉默着的人,终于低哑地开口,“为什么?”
她却只是平静地望着他:“怎么了,明介?不舒服吗?”。
薛紫夜点了点头,将随身药囊打开,摊开一列的药盒——里面红白交错,异香扑鼻。她选定了其中两种:“这是补气益血的紫金生脉丹,教王可先服下,等一刻钟后药力发作便可施用金针。这一盒安息香,是凝神镇痛之药,请用香炉点起。”。
“今年的回天令才发出去没几天呢,应该不会那么快就有病人上门。。
““雪怀,姐姐……”穿着黑色绣金长袍的人仰起头来,用一种罕见的热切望着那落满了雪的墓碑——他的瞳仁漆黑如夜,眼白却是诡异的淡淡蓝色,璀璨如钻石,竟令人不敢直视。。
所有的杀气忽然消散,他只觉得无穷无尽的疲倦,缓缓合起眼睛,唇角露出一个苦笑。!
“难道,这个大光明宫里也有同族吗?……”
“老人的声音非常奇怪,听似祥和宁静,但气息里却带了三分急促。医家望闻问切功夫极深,薛紫夜一听便明白这个玉座上的王者此刻已然是怎样的虚弱——然而即便如此,这个人身上却依旧带着极大的压迫力,只是一眼看过来,便让她在一瞬间站住了脚步!。
霍展白起身欲追,风里忽然远远传来了一句话——。
“对不起。”薛紫夜伏在地上抬头看他,眼里涌出了说不出的神情。仿佛再也无法支持,她颓然倒地,手松开,一根金针在妙风腰间的阳关穴上微微颤抖——那是她和妙水的约定!!
“别以为我愿意被你救。”他别开了头,冷冷道,“我宁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