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我慈悲，不让你多受苦了，”一路追来的飞翩显然也是有伤在身，握剑的手有些发抖，气息甫平，“割下你的头，回去向瞳复命！”

    那个少年沉浮在冰冷的水里，带着永恒的微笑，微微闭上了眼睛。

    “啊？”霍展白吃惊，哑然失笑。。

    他脱口大叫，全身冷汗涔涔而下。。

    “所有的剑，都在刺破他衣衫时顿住。！”

    她讷讷点头，忽然间有一种打破梦境的失落。。

    这里是修罗场里杀手们的最高境界：超出六畜与生死两界，得大光明。那是多年苦练终于出头的象征，严酷的淘汰中，只有极少数杀手能活着进入光明界——活着的，都成为了大光明宫顶尖的杀手精英。就如……他和妙风。！

    “年轻时拼得太狠，老来就有苦头吃了……没办法啊。”南宫老阁主摇头叹息，“如今魔宫气焰暂熄，拜月教也不再挑衅，我也算是挑了个好时候退出……可这鼎剑阁一日无主，我一日死了都不能安息啊。”

    “你……为何……”教王努力想说出话，却连声音都无法延续。

    她的头毫无反应地随着他的推动摇晃，手里，还紧紧握着一卷《灵枢》。。

    “妙水！”她对着那个坠落深渊的女子伸出手来，撕心裂肺地大呼，“妙水！”呼啸的风从她指缝掠过，却什么也无法抓住。。

    ““我说过了，救我的话，你会后悔的。”他抬头凝视着她，脸上居然恢复了一丝笑意，“我本来就是一个杀人者——和你正好相反呢，薛谷主。”！

    他说得很慢，说一句，便在尸体上擦一回剑，直到沥血剑光芒如新。。

    旋他咬紧牙点了点头，也不等她领路，就径自走了开去。。

    “为什么不躲？方才，她已然用尽全力解开了他的金针封穴。他为什么不躲！！

    他看着她，眼里有哀伤和歉意。！

    是的，不会再来了……不会再来了。一切都该结束了。

    ““我出手，总比你出手有把握得多。”薛紫夜冷冷道，伸着手，“我一定要给明介、给摩迦一族报仇！给我钥匙——我会配合你。”！

    薛紫夜乍然一看，心里便是一怔：这位异族女子有着暗金色的波浪长发，肌肤胜雪，鼻梁高挺，嘴唇丰润，一双似嗔非嗔的眼眸顾盼生情——那种夺人的丽色，竟是比起中原第一美人秋水音来也不遑多让。。

    ““嗯。”霍展白点点头，多年心愿一旦达成，总有如释重负之感，“多谢。”。

    “嘎——嘎。”雪鹞在风雪中盘旋，望望远处已然露出一角的山谷，叫了几声，又俯视再度倒下的主人，焦急不已，振翅落到了他背上。。

    最可怕的是，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却无法醒来。！

    霍展白顿住酒杯，看向年轻得教王，忽然发现他此刻的眼睛是幽深的蓝――这个冷酷缜密的决顶杀手、在腥风血雨中登上玉座的新教王，此刻忽然间脆弱得如同一个青涩的少年。。

    “多年来，他其实只是为了这件事，才三番五次地到这里忍受自己的喜怒无常。。

    妙风看着她提剑走来，眼里却没有恐惧，唇边反而露出一丝多日不见的笑容。他一直一直地看着玉座上的女子：看着她说话的样子，看着她笑的样子，看着她握剑的样子……眼神恍惚而遥远，不知道看到了哪个地方。。

    “他微微一惊：竟是妙空？！

    他后悔手上曾沾了那么多的血，后悔伤害到眼前这个人吗？。

    那是多年来倾尽全武林的力量也未曾做到的事！。

    “睛明穴和承泣穴被封，银针刺入两寸深，瞳却在如此剧痛之下一声不吭。。

    “那我先去准备一下。”他点点头，转身。……

    他甚至从未问过她这些事——就像她也从未问过他为什么要锲而不舍地求医。

    “霍展白？”看到来人，瞳低低脱口惊呼，“又是你？”

    “好了。”她的声音里带着微弱的笑意，从药囊里取出一种药，轻轻抹在瞳的眼睛里，“毒已然拔去，用蛇胆明目散涂一下，不出三天，也就该完全复明了。”。

    “哦……”她笑了一笑，“看来，你们教王，这次病得不轻哪。”。

    “那是多么想永远留在那个记忆里，然而，谁都回不去了。。

    ““是的。”他忽地微微笑了，“雅弥的确早就死了。我是骗你的。”。

    金针一取出，无数凌乱的片断，从黑沉沉的记忆里翻涌上来，将他瞬间包围。！

    “所以，下手更不能容情。……”

    “――昨夜那番对话，忽然间就历历浮现在脑海。。

    “秋水。”他喃喃叹息。她温柔地对着他笑。。

    “即便是贵客，也不能对教王无礼。”妙风闪转过身，静静开口，手指停在薛紫夜喉头。！

    没留意到他迅速温暖起来的表情，南宫老阁主只是低头揭开茶盏，啜了一口，道：“听人说薛谷主近日去世了，如今当家的又是前任的廖谷主了——也不知道那么些年她都在哪里藏着，徒儿一死，忽然间又回来了，据说还带回一个新收的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