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江南冬季到来的时候,鼎剑阁的新阁主都会孤身来药王谷,并不为看病,只是去梅树下静静坐一坐,独饮几杯,然后离去。陪伴他来去的,除了那只通人性的雪鹞,杦只有药王谷的那个神秘的新谷主雅弥。
“重……华?你……你……”被吊在屋顶的同僚终于认出了那青铜面具,挣扎着发出低哑的呼声,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脸上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
“雅弥!”薛紫夜脸色苍白,再度脱口惊呼,“躲啊!”。
“你……为何……”教王努力想说出话,却连声音都无法延续。。
““和我一起死吧!我的孩子们!”教王将手放在机簧上大笑起来,笑到一半声音便戛然而止。!”
然而轿帘却早已放下,薛紫夜的声音从里面冷冷传来:“妾身抱病已久,行动不便,出诊之事,恕不能从——妙风使,还请回吧。”。
“你们谷主呢?”霍展白却没有移开剑,急问。!
然而那样可怖的剧毒一沾上舌尖,就迅速扩散开去,薛紫夜语速越来越慢,只觉一阵眩晕,身子晃了一下几乎跌倒。她连忙从怀里倒出一粒碧色药丸含在口里,平息着剧烈侵蚀的毒性。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那个修罗场的杀手之王。瞳是极其危险的人,昔年教王要他不离左右地护卫,其实主要就是为了防范这个人。
山阴的积雪里,妙水放下了手中的短笛,然后拍了拍新垒坟头的积雪,叹息一声转过了身——她养大的最后一头獒犬,也终于是死了……。
他一个人承受这种记忆已然足够,何苦再多一个人受折磨?。
“她抬起头在黑暗里凝视着他,眼神宁静:“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你明知那个教王不过把你当一条狗,还要这样为他不顾一切?你跟我说的一切都是假的吧?那么,你究竟知不知道毁灭摩迦村寨的凶手是谁?真的是黑水边上的那些马贼吗?”!
“咦……”屏风后的病人被惊醒了,懵懂地出来,看着那个埋首痛哭的男子,眼里充满了惊奇。她屏息静气地看了他片刻,仿佛看着一个哭泣的孩子,忽然间温柔地笑了起来,一反平时的暴躁,走上去伸出手,将那个哭泣的人揽入了怀里。。
旋她提着灯一直往前走,穿过了夏之园去往湖心。妙风安静地跟在她身后,脚步轻得仿佛不存在。。
““……葛生蒙棘,蔹蔓于野。予美亡此。谁与?独旦!!
“医生!”然而不等他说完,领口便被狠狠勒住,“快说,这里的医生呢?!”!
绿洲乌里雅苏台里柳色青青,风也是那样的和煦,完全没有雪原的酷烈。
“——难道那个该死的女人转头就忘记了他的忠告,将这条毒蛇放了出来?!
妙风微微一怔,笑:“不必。腹上伤口已然愈合得差不多了。”。
““若不能杀妙风,则务必取来那个女医者的首级。”。
的确是简单的条件。但在占上风的情况下,忽然提出和解,却不由让人费解。。
“是。”霜红知道谷主的脾气,连忙一扯绿儿,对她使了一个眼色,双双退了出去。侍女们退去后,薛紫夜站起身来,“刷”的一声拉下了四周的垂幔。!
薛紫夜一时间说不出话——这是梦吗?那样大的风沙里,却有乌里雅苏台这样的地方;而这样的柳色里,居然能听到这样美妙的笛声。。
“是……是小夜姐姐?他狂喜地转过头来。是她?是她来了吗?!。
她微微叹了口气,抬起一只手想为他扯上落下的风帽,眼角忽然瞥见地上微微一动,仿佛雪下有什么东西在涌起——。
““找到了!”沉吟间,却又听到卫风行在前头叫了一声。!
遥远的漠河雪谷。。
霍展白被这个小丫头说得脸上阵红阵白,觉得嘴里的莲子粥也没了味道:“对不住。”。
“霍展白翻身上马,将锦囊放回怀里,只觉多年来一桩极重的心事终于了结。放眼望去,忽然觉得天从未有如此之高旷,风从未如此之和煦,不由仰头长啸了一声,归心似箭——当真是“漫卷诗书喜欲狂”啊!。
“为什么不杀我?”许久,他开口问。……
只有少量的血流出来。
玉座上,那只转动着金杖的手忽地顿住了。
“糟了。”妙空低呼一声——埋伏被识破,而最难对付的两人还尚未入彀!。
霍展白沉吟片刻,目光和其余几位同僚微一接触,也便有了答案。。
“妙风无言,微微低头。。
“不等妙风回答,她娇笑着从白玉桥上飘然离去,足下白雪居然完好如初。。
“哈哈哈……女医者,你的勇敢让我佩服,但你的愚蠢却让我发笑。”妙水大笑,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无比地得意,“一个不会武功的人,凭什么和我缔约呢?约定是需要力量来维护的,否则就是空无的许诺。”!
“就如你无法知道你将遇到什么样的人,遇到什么样的事,你也永远不知道自己的命运会在何时转折。有时候,一个不经意的眼神,一次擦肩而过的邂逅,便能改写一个人的一生。……”
“妙水面上虽还在微笑,心下却打了一个突愣:这个女人,还在犹豫什么?。
袖子上织着象征着五明子身份的火焰纹章,然而那只苍白的手上却明显有着一条可怖的伤痕,一直从虎口延伸到衣袖里——那是一道剑伤,挑断了虎口经脉,从此后这只手便算是残废,再也无法握剑。。
“小怪物!”看守人隔着墙壁听到了里头的声音,探头进来,瞪着他,“找死啊?”!
念头瞬间转了千百次,然而这一刻的取舍始终不能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