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酒坛空了之后，他们就这样在长亭里沉沉睡去。

    夏浅羽放下烛台，蹙眉道：“那药，今年总该配好了吧？”

    这支箭……难道是飞翩？妙风失惊，八骏，居然全到了？。

    他虽然看不见，却能感觉到薛紫夜一直在黑暗中凝望着自己，叫着那个埋葬了十二年的名字。。

    “那一条路，他八年来曾经走过无数遍。于今重走一遍，每一步都是万剑穿心。！”

    自从有记忆开始，这些金针就钉死了他的命运，从此替教王纵横西域，取尽各国诸侯人头。。

    “梅树下？”他有些茫然地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忽然想起来了——！

    “一群蠢丫头，想熏死病人吗？”她怒骂着值夜的丫头，一边动手卷起四面的帘子，推开窗，“一句话吩咐不到就成这样，你们长点脑子好不好？”

    霍展白怔怔地看着他一连喝了三杯，看着酒液溢出他地嘴角，顺着他苍白的脖子流入衣领。

    也真是可笑，在昨夜的某个瞬间，在他默立身侧为她撑伞挡住风雪的时候，她居然有了这个人可以依靠的错觉——然而，他早已是别人的依靠。。

    是的，那是谎言。她的死，其实是极其惨烈而决绝的。。

    “古木兰院位于西郊，为唐时藏佛骨舍利而建，因院里有一棵五百余年的木兰而得名。而自从前朝烽火战乱后，这古木兰和佛塔一起毁于战火，此处已然凋零不堪，再无僧侣居住。！

    “我知道你的心事，你是怕当了阁主后再照顾秋夫人，会被江湖人议论吧？”似乎明白他的忧虑，南宫老阁主开口，“其实你们的事我早已知道，但当年的情况……唉。如今徐重华也算是伏诛了，不如我来做个大媒，把这段多年情债了结了吧！”。

    旋十二年前，十四岁的自己就这样和魔鬼缔结了约定，出卖了自己的人生！他终于无法承受，在黑暗里低下了头，双手微微发抖。。

    ““嗯。”他应了一声，感觉一沾到床，眼皮就止不住地坠下。！

    “这是临别赠言吗？”霍展白大笑转身，“我们都愚蠢。”！

    “六哥！”本来当先的周行之，一眼看到，失声冲入。

    “她拿着手绢，轻柔地擦拭他眼角滑落的泪痕，温柔而妥帖，就像一个母亲溺爱着自己的孩子。！

    “你的内力恢复了？”霍展白接了一剑，随即发现了对方的变化，诧然。。

    “廖青染将孩子交给身后的使女，拆开了那封信，喃喃：“不会是那个傻丫头八年后还不死心，非要我帮她复活冰下那个人吧？我一早就跟她说了那不可能——啊？这……”。

    瞳术需要耗费极大的精力，而对付教王这样的人，更不可大意。。

    杀气一波波地逼来，几乎将空气都凝结住了。！

    她下意识地伸手按了按发髻，才发现那一支紫玉簪早被她拿去送了人。她忽然觉得彻骨的寒冷，不由抱紧了那个紫金的手炉，不停咳嗽。。

    “她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喃喃着：“乖啦……沫儿不哭，沫儿不哭。娘在这里，谁都不敢欺负你……不要哭了……”。

    ——今天之后，恐怕就再也感觉不到这种温暖了吧？。

    ““走吧。”没有半句客套，他淡然转身，仿佛已知道这是自己无法逃避的责任。！

    他一惊，立刻翻身坐起——居然睡了那么久！沫儿的病还急待回临安治疗，自己居然睡死过去了！。

    刚刚是立春，江南寒意依旧，然而比起塞外的严酷却已然好了不知多少。。

    “于是，他便隐姓埋名地留了下来，成为廖谷主的关门弟子。他将对武学的狂热转移到了医学上，每日都把自己关在春之园的藏书阁里，潜心研读那满壁的典籍：《标幽》《玉龙》《肘后方》《外台秘要》《金兰循经》《千金翼方》《千金方》《存真图》《灵柩》《素问难经》……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那是多年来倾尽全武林的力量也未曾做到的事！……

    霍展白站在荒草蔓生的破旧院落里，有些诧异。

    他总算是知道薛紫夜那样的脾气是从何而来了，当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

    “别看他眼睛！”一眼看到居中的黑衣人，不等视线相接，霍展白失声惊呼，一把拉开卫风行，“是瞳术！只看他的身体和脚步的移动，再来判断他的出手方位。”。

    那个少年沉浮在冰冷的水里，带着永恒的微笑，微微闭上了眼睛。。

    “这样熟悉的眼神……是、是——。

    ““该动手了。”妙火已然等在黑暗里，却不敢看黑暗深处那一双灵光蓄满的眼睛，低头望着瞳的足尖，“明日一早，教王将前往山顶乐园。只有明力随行，妙空和妙水均不在，妙风也还没有回来。”。

    他怔住，手僵在了她的后颈上，身边的沥血剑已然拔出半尺。！

    ““等回来再一起喝！”他挥手，朗声大笑，“一定赢你！”……”

    “所有人都死了，只留下他一个人被遗弃在荒原的狼群里！。

    “不救他，明介怎么办？”薛紫夜仰起头看着她，手紧紧绞在一起，“他会杀了明介！”。

    不赶紧去药师谷，只怕就会支持不住了。！

    雅弥脸上一直保持着和熙的笑意。听得那般尖锐的问题也是面不改色：“妙风已死，雅弥只是一个医者――医者父母心，自然一视同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