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冷杉树林立着,如同黑灰色的墓碑,指向灰冷的雪空。
妙水默不作声地低下头,拿走了那个药囊,转身扶起妙风。
他走到窗边,推开窗子看下去,只见一队花鼓正走到了楼下,箱笼连绵,声势浩大。一个四十来岁的胡人骑着高头大马,在玲珑花界门口停了下来,褐发碧眼,络腮胡子上满脸的笑意,身后一队家童和小厮抬着彩礼,鞭炮炸得人几乎耳聋。。
“了不起啊,这个女人,拼上了一条命,居然真的让她成功了。”。
“那,也是他八年来第三次提出类似的提议。!”
妙风闪电般看了妙水一眼——教王,居然将身负重伤的秘密都告诉妙水了?!。
仿佛一盆冰水从顶心浇下,霍展白猛然回过头去,脱口:“秋水!”!
她忽然全身一震,不可思议地抬起头来:“瞳?!”
“知道了。”她拉下脸来,不耐烦地摆出了驱逐的姿态。
她微笑着望着他:“霍七公子,不知你心底的执念,何时能勘破?”。
荒原上,血如同烟花一样盛开。。
“那种悲恸只爆发了一瞬,便已然成为永久的沉默。霍展白怔怔地抬起头,有些惊讶地看着多年来第一次对自己如此亲近的女子,眼里露出了一种苦涩的笑意。!
门外是灰冷的天空,依稀有着小雪飘落,沾在他衣襟上。。
旋他看着她,眼里有哀伤和歉意。。
““傻话。”薛紫夜哽咽着,轻声笑了笑,“你是我的弟弟啊。”!
妙风脸色一变,却不敢回头去看背后,只是低呼:“薛谷主?”!
“为什么还要来!”他失去控制地大喊,死死按着她的手,“你的明介早就死了!”
““看啊!”忽然间,忽然间,他听到惊喜的呼声,身边的下属们纷纷抬首望天,“这是什么?”!
她微微动了动唇角,扯出一个微笑,然而青碧色的血却也同时从她唇边沁出。。
“她俯下身捡起了那支筚篥,反复摩挲,眼里有泪水渐涌。她转过头,定定看着妙风,却发现那个蓝发的男子也在看着她——那一瞬间,她依稀看到了多年前那个躲在她怀里发抖的、至亲的小人儿。。
那一击的力量是骇人的,妙风在铜爵那一斩发出后随即抢身斜向冲出,并未直迎攻击。他的身形快如鬼魅,一瞬间就穿过雪雾掠了出去,手中的剑划出一道雪亮的弧,一闪即没——。
“是。”霍展白恭恭敬敬地低头,“有劳廖前辈了。”!
在天山剑派首徒、八剑之一的霍展白接替南宫言其成为鼎剑阁阁主后,中原武林进入了难得的安宁时期――昆仑的大光明宫在内乱后近乎销声匿迹,修罗场的杀手也不再纵横于西域,甚至,连南方的拜月教也在天籁教主逝世后偃旗息鼓,不再对南方武盟咄咄逼人。。
“奇怪的是,修罗场的杀手们却并未立刻上来相助,只是在首领的默许下旁观。。
霍展白仿佛中了邪,脸色转瞬苍白到可怕。直直地看着他,眼睛里的神色却亮得如同妖鬼:“你……你刚才说什么?你说什么?!薛、薛谷主……紫夜她……她怎么了?!”。
““嘿,”飞翩发出一声冷笑,“能将妙风使逼到如此两难境地,我们八骏也不算——”!
他们喝得非常尽性,将一整坛的陈年烈酒全部喝完。后面的记忆已经模糊,他只隐约记得两人絮絮说了很多很多的话,关于武林,关于天下,关于武学见地――。
因为他在恢复了常人的一切感情时,所有的一切却都已专首成空。。
“他缓缓跪倒在冰上,大口地喘息着,眼眸渐渐转为暗色。。
修罗场里出来的杀手有多坚忍,没有人比他更了解。……
他一边说一边抬头,忽然吃了一惊:“小霍!你怎么了?”
那一瞬间,排山倒海而来的苦痛和悲哀将他彻底湮没。霍展白将头埋在双手里,双肩激烈地发抖,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却终于无法掩饰,在刹那间爆发出了低哑的痛哭。
如今,前任魔宫的妙风使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静静地坐在她昔日坐过的地方,一任蝴蝶落满了肩头,翻看书卷,侃侃而谈,平静而自持——然而越是如此,霍展白越不能想象这个人心里究竟埋藏了多深的哀痛。。
——那样的一字一句,无不深入此刻的心中。如此慰藉而伏贴,仿佛一只手宁静而又温柔地抚过。她霍地坐起,撩开帘子往外看去。。
“她低头走进了大殿,从随从手里接过了药囊。。
“他望着怀中睡去的女子,心里却忽然也涌起了暖意。。
想来,这便是那位西域的胡商巨贾了。!
“他颓然跪倒在雪中,一拳砸在雪地上,低哑地呼号着,将头埋入雪中——冰冷的雪湮没了他滚烫的额头,剧烈的悲怒在心中起伏,狂潮一样交替,然而他却不知道怎样才能让这样的巨浪找到一个宣泄的出口。……”
“他大步沿着石阶上去,两边守卫山门的宫里弟子一见是他,霍然站起,一起弯腰行礼,露出敬畏的神色,在他走过去之后窃窃私语。。
妙风的手臂在大氅里动了一下,从马上一掠而下,右手的剑从中忽然刺出。。
“如若将来真的避不了一战,”沉默了许久,雅弥却是微微地笑了,略微躬身,递上了一面回天令,“那么,到时候,你们尽管来药王谷好了――”!
那个被当胸一剑对穿的教王居然无声无息站了起来,不知何时已然来到了妙水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