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药师谷一别,好久不见。”霍展白沉住了气,缓缓开口。
——卫五,是的,我答应过要当好这个阁主。
“雪怀,姐姐……”穿着黑色绣金长袍的人仰起头来,用一种罕见的热切望着那落满了雪的墓碑——他的瞳仁漆黑如夜,眼白却是诡异的淡淡蓝色,璀璨如钻石,竟令人不敢直视。。
她抓住了他的手,放回了被子下:“我也认得你的眼睛。”。
“那之后,又是多少年呢?!”
屏风后,秋水音刚吃了药,还在沉沉睡眠——廖谷主的方子很是有效,如今她的病已然减轻很多,虽然神志还是不清楚,有些痴痴呆呆,但已然不再像刚开始那样大哭大闹,把每一个接近的人都当做害死自己儿子的凶手。。
这种欲雪的天气,卫廖夫妻两人本该在古木兰院里燃起红泥小火炉,就着绿蚁新酒当窗小酌,猜拳行令的,可惜却生生被这个不识趣的人给打断了。!
轿子抬起的瞬间,忽然听得身后妙风提高了声音,朗朗道:“在下来之前,也曾打听过——多年来,薛谷主不便出谷,是因为身有寒疾,怯于谷外风雪。是也不是?”
她忽然间只觉得万剑穿心。
妙水吃惊地看着她,忽地笑了起来:“薛谷主,你不觉得你的要求过分了一些么——我凭什么给你?我这么做可是背叛教王啊!”。
“妙空!”他站住了脚,简短交代,“教中大乱,你赶快回去主持大局!”。
““当然,主人的酒量比它好千倍!”他连忙补充。!
不等夏浅羽回答,他已然呼啸一声,带着雪鹞跃出了楼外。。
旋霍展白皱了皱眉头,向四周看了一下:“瞳呢?”。
“他被吓得哭了,却还是不敢去拿那把刀。!
他凝望着墓碑,轻声低语:“我来看你们了。”只有呼啸的风回答他。!
“浅羽?”他一怔,剑锋停顿,讷讷道。
“她对着天空伸出手来,极力想去触摸那美丽绝伦的虚幻之光。!
“一次?”霍展白有些诧异。。
““你叫她姐姐是吗?我让你回来,你却还想追她——你难道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什么样子。
有一只手伸过来,在腰间用力一托,她的身体重新向上升起,却惊呼着探出手去,试图抓住向反方向掉落的人。在最后的视线里,她只看到那一袭蓝衣宛如折翅的蝴蝶,朝着万仞的冰川加速下落。那一瞬间,十三岁那一夜的情景再度闪电般地浮现,有人在她的眼前永远地坠入了时空的另一边。。
她看了他一眼,怒喝:“站起来!楼兰王的儿子,就算死也要像个男子汉!”!
两人又是默然并骑良久,卫风行低眉:“七弟,你要振作。”。
““糟了。”妙空低呼一声——埋伏被识破,而最难对付的两人还尚未入彀!。
她将圣火令收起,对着妙风点了点头:“好,我明日就随你出谷去昆仑。”。
““对不起。”薛紫夜伏在地上抬头看他,眼里涌出了说不出的神情。仿佛再也无法支持,她颓然倒地,手松开,一根金针在妙风腰间的阳关穴上微微颤抖——那是她和妙水的约定!!
他的心,如今归于何处?。
他心里一跳,视线跳过了那道墙——那棵古树下不远处,赫然有一座玲珑整洁的小楼,楼里正在升起冉冉炊烟。。
“他们当时只隔一线,却就这样咫尺天涯地擦身而过,永不相逢!。
剑光如同匹练一样刺出,雪地上一个人影掠来,半空中只听“叮当”的一声金铁交击,两个人乍合又分。……
“啊?”妙风骤然一惊,“教中出了什么事?”
“走吧。”没有半句客套,他淡然转身,仿佛已知道这是自己无法逃避的责任。
“……”他的神志还停在梦境里,只是睁开眼睛茫然地看她,极力伸出手,仿佛要触摸她的脸颊,来确认这个存在的真实性。然而手伸到了半途便无力滑落,重新昏沉睡去。。
霍展白吐了一口气,身子往后一靠,闭上了,仔细回忆昨夜和那个人的一场酣畅――然而后背忽然压到了什么坚硬冰冷的东西。抬手抽出一看,却是一枚玄铁铸造的令牌,上面圣火升腾。。
“他清晰地记得最后在药王谷的那一段日子里,一共有七个夜晚都是下着雪。他永远无法忘记在雪夜的山谷醒来那一刹的情景:天地希声,雪梅飘落,炉火映照着怀里沉睡女子的侧脸,宁静而温暖――他想要的生活不过如此。。
“他的语声骤然起了波澜,有无法克制的苦痛涌现。。
其实第一次听她问起瞳,他心里已然暗自警惕,多年的训练让他面不改色地将真相掩了过去。而跟着她去过那个村庄后,他更加确定了这个女子的过往身份——是的,多年前,他就见到过她!!
““为什么不杀?只是举手之劳。”妙火蹙眉,望着这个教中上下闻声色变的修罗,迟疑道,“莫非……瞳,你心软了?”……”
“入夜时分,驿站里的差吏正在安排旅客就餐,却听到窗外一声响,扑棱棱地飞进来一只白色的鸟。他惊得差点把手里的东西掉落。那只白鸟从窗口穿入,盘旋了一下便落到了一名旅客的肩头,抖抖羽毛,松开满身的雪,发出长短不一的凄厉叫声。。
薛紫夜怔了怔,还没说话,妙风却径自放下了帘子,回身继续赶车。。
薛紫夜望了一眼那十枚回天令,冷冷道:“有十个病人要看?”!
那曲子散入茏葱的碧色中,幽深而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