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不久前曾经有过一场舍生忘死的搏杀。
魔宫显然刚经历过一场大规模的内斗,此刻从昆仑山麓到天门之间一片凌乱,原本设有的驿站和望风楼上只有几个低级弟子看守,而那些负责的头领早已不见了踪影。
这,还是他十几年来第一次看到这个年轻人如此失态。。
霍展白在日光里醒转,只觉得头疼欲裂。耳畔有乐声细细传来优雅而神秘,带着说不出的哀伤。他撑起了身子,窗外的梅树下,那个蓝发的男子豁然停住了筚篥,转头微笑:“霍七公子醒了?”。
““喂,你没事吧?”她却虚弱地反问,手指从他肩上绕过,碰到了他背上的伤口,“很深的伤……得快点包扎……刚才你根本没防御啊。难道真的想舍命保住我?”!”
雅弥点了点头,微笑道:“这世上的事,谁能想得到呢?”。
然而不等她站稳,那人已然抢身赶到,双掌虚合,划出了一道弧线将她包围。!
三圣女五明子环侍之下,玉座上教王的眼睛深不见底,笑着将手按在跪在玉座下的爱将头顶上,缓缓摩挲着,仿佛抚摩着那头他最钟爱的雪域灰獒。他也知道,只要教王一个不高兴,随时也可以如击杀那些獒犬一样夺走他的性命。
“秋水她……”他忍不住开口,想告诉他多年来他妻子和孩子的遭遇。
啊……又要开始被这群女人围观了吗?他心里想着,有些自嘲。。
听得那一番话,霍展白心里的怒气和震惊一层层地淡去。。
““这个,恕难从命。”薛紫夜冷冷的声音自轿帘后传出。!
“小霍,算是老朽拜托你,接了这个担子吧——我儿南宫陌不肖,后继乏人,你如果不出来一力支撑,我又该托付于何人啊。”南宫老阁主对着他叹息,脸色憔悴。“我得赶紧去治我的心疾了,不然恐怕活不过下一个冬天。”。
旋妙水面上虽还在微笑,心下却打了一个突愣:这个女人,还在犹豫什么?。
“第二日,云开雪霁,是昆仑绝顶上难得一见的晴天。!
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样?!!
这个姓廖的女子,竟是药师谷前任谷主廖青染!
““畜生。”薛紫夜双手渐渐颤抖,咬着牙一字一字出口,“畜生!”!
“是。”妙风一步上前,想也不想地拿起药丸放到鼻下闻了一闻,而后又沾了少许送入口中,竟是以身相试——薛紫夜抬起头看着他,眼神复杂。。
“沐春风?她识得厉害,立刻提起了全身的功力竭力反击,双剑交叠面前,阻挡那汹涌而来的温暖气流——雪花轰然纷飞。一掌过后,双方各自退了一步,剧烈地喘息。。
薛紫夜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看着那一支雪亮的剑向着她疾斩下来,手伸向腰畔,却已然来不及。。
她笑着松开染满血的手,声音妖媚:“知道吗?来杀你的,是我。”!
他在暗中窥探着那个女医者的表情,想知道她救他究竟是为了什么,也想确认自己如今处于什么样的境地,又该采取什么样的行动——他是出身于大光明宫修罗场的顶尖杀手,可以在任何绝境下冷定地观察和谋划。。
“她的神智在刹那间产生了动摇,仿佛有什么外来的力量急遽地侵入脑海。。
薛紫夜惊住:那样骄傲的人,终于在眼前崩溃。。
“怎么回事?这种感觉……究竟是怎么回事!!
“呃……”霍展白长长吐了一口气,视线渐渐清晰:蒸腾的汤药热气里,浮着一张脸,一双明亮的眼睛正在看着他。很美丽的女子——好像有点眼熟?。
“小心,沐春风心法!”霍展白看到了妙风剑上隐隐的红光,失声提醒。。
“绿洲乌里雅苏台里柳色青青,风也是那样的和煦,完全没有雪原的酷烈。。
十二年前那场大劫过后,师傅曾带着她回到这里,仔细收殓了每一个村民的遗骸。所有人都回到了这一片祖传的坟地里,在故乡的泥土里重聚了——唯独留下了雪怀一个人还在冰下沉睡。他定然很孤独吧?……
雅弥微笑:“瞳那走了你给他作为信物的墨魂剑,说,他会遵守与你的约定。”
值得吗——她一直很想问这人一句,然而,总是被他惫懒的调侃打岔,无法出口。那样聪明的人,或许他自己心里,一开始就已经知道。
那是百年来从未有人可以解的剧毒,听说二十年前,连药师谷的临夏谷主苦苦思索一月,依旧无法解开这种毒,最终反而因为神思枯竭呕血而亡。。
“……”薛紫夜急促地呼吸,脸色苍白,却始终不吐一字。。
““执掌修罗场的那个杀神吗?真可惜,刚才没看清楚他的模样……”。
“这样的记忆,存留一日便是一日折磨。如果彻底成为一个白痴,反而更好吧?。
霍展白站在梅树下,眼观鼻,鼻观心,手里的墨魂剑凝如江海清光。他默默回想着当日冷杉林中那一场激斗,想着最后一刹刺入自己肋下的一剑是如何发出,将当日的凶险至极的那一幕慢慢回放。!
“天亮得很慢,雪夜仿佛长得没有尽头。……”
“霍展白望着空无一物的水面,忽然间心里一片平静,那些煎熬着他的痛苦火焰都熄灭了,他不再嫉狠那个最后一刻守护在她身边的人,也不再为自己的生生错过而痛苦――因为到了最后,她只属于那一片冰冷的大地。。
黑暗的最深处,黑衣的男子默默静坐,闭目不语。。
“我只要你们一起坐下来喝一杯。”雅弥静静的笑,眼睛却看向了霍展白身后。!
“妙水!”她对着那个坠落深渊的女子伸出手来,撕心裂肺地大呼,“妙水!”呼啸的风从她指缝掠过,却什么也无法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