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日落的时候,他们沿着漠河走出了那片雪原,踏上了大雪覆盖的官道。
“若不能击杀妙风,”他在黑暗里闭上了眼睛,冷冷吩咐,“则务必取来那个女医者的首级。”
“前辈,怎么?”霍展白心下也是忐忑。。
在他被瞳术定住的瞬间,黑夜里一缕光无声无息地穿出,勒住了他的咽喉。。
““呵,不用。”她轻笑,“他的救命恩人不是我。是你,还有……他的母亲。”!”
“那……廖前辈可有把握?”他讷讷问。。
她在黑夜里拥抱着瞳,仿佛拥抱着多年前失去的那个少年,感觉他的肩背控制不住地颤抖。这个神经仿佛铁丝一样的绝顶杀手,情绪在刹那间完全崩溃。!
忽然间,气海一阵剧痛!
她医称国手,却一次又一次地目睹最亲之人死亡而无能为力。
“小夜姐姐……那时候我就再也记不起你了……”他有些茫然地喃喃,眸子隐隐透出危险的紫色,“我好像做了好长的一个梦……杀了无数的人。”。
“蠢材,你原来还没彻底恢复记忆?分明三根金针都松动两根了。”教王笑起来了,手指停在他顶心最后一枚金针上,“摩迦一族的覆灭,那么多的血,你全忘记了?那么说来,原来你背叛我并不是为了复仇,而完全是因为自己的野心啊……”。
“然而不等他再说什么,瞳将酒杯掷到他面前:“不说这些。喝酒!”!
“不必,”妙风还是微笑着,“护卫教王多年,已然习惯了。”。
旋他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匍匍着,体会着这短暂一刻里的宁静和美丽,十几年来充斥于心头的杀气和血腥都如雾一样消失——此刻他不曾想到杀人,也没想到报复,只是想这样趴着,什么话也不说,就这样在她身侧静静死去。。
“霍展白手指一紧,白瓷酒杯发出了碎裂的细微声音,仿佛鼓起了极大的勇气,终于低声开口:“她……走得很安宁?”!
“你叫她姐姐是吗?我让你回来,你却还想追她——你难道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什么样子!
整个天和地中,只有风雪呼啸。
““三年啊……”霍展白喃喃自语,“看来这几年,不休战也不行呢。”!
当我在修罗场里被人一次次打倒凌辱,当我在冰冷的地面上滚来滚去呼号泣血,当我跪在玉座下任教王抚摩着我的头顶,当我被那些中原武林人擒住后用尽各种酷刑……雪怀……你怎么可以这样的安宁!。
“一侧头,明亮的利剑便刺入了眼帘。。
门终于吱呀一声开了,然而走出来的,却是肩上挽着包袱的廖青染——昨日下午,夏府上的人便来接走了秋水音,她细致地交代完了用药和看护方法,便准备回到扬州家中。。
他终于知道,那只扼住他咽喉的命运之手原来从未松开过——是前缘注定。注定了他的空等奔波,注定了她的流离怨恨。!
“你说他一定会杀我——”薛紫夜喃喃,摸了摸绷带,“可他并没有……并没有啊。”。
“霍展白怔怔地看着他一连喝了三杯,看着酒液溢出他地嘴角,顺着他苍白的脖子流入衣领。。
“在下是来找妙手观音的。”霍展白执弟子礼,恭恭敬敬地回答——虽然薛紫夜的这个师傅看起来最多不过三十出头,素衣玉簪,清秀高爽,比自己只大个四五岁,但无论如何也不敢有半点不敬。。
“是她?是她乘机对自己下了手?!!
“告辞。”霍展白解开了同伴的穴,持剑告退。。
那个荒原雪夜过后,他便已然脱胎换骨。。
“他忽然笑了起来:今夕何夕?。
“明介……我一定,不会再让你待在黑暗里。”……
八骏果然截住了妙风,那么,那个女医者……如今又如何了?
这短短一天之间天翻地覆,瞳和妙空之间,又达成了什么样的秘密协议?!
瞳却抽回了手,笑:“如有诚意,立约的时候应该看着对方的眼睛吧?”。
“是。”妙风垂下头。。
“那样熟悉的氛围,是八年来不停止的奔波和搏杀里,唯一可以停靠的港湾。。
“他展开眉头,长长吐出一口气:“完结了。”。
“我不要这个!”终于,他脱口大呼出来,声音绝望而凄厉,“我只要你好好活着!”!
“这个惫懒的公子哥儿,原来真的是有如此本事。……”
“别去!别去——内心有声音撕心裂肺地呼喊着,然而眼睛却再也支撑不住地合起。凝聚了仅存的神志,他抬头看过去,极力想看她最后一眼——。
“哟,醒了呀?”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张大大的笑脸,凑近,“快吃药吧!”。
“别给我绕弯子!”教王手臂忽然间暴长,一把攫住了薛紫夜的咽喉,手上青筋凸起,“说,到底能不能治好?治不好我要你陪葬!”!
不知道到了今天的夜里,她的尸体又将会躺在何处的冰冷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