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短的对话后,两人又是沉默。
每一个月,他都会来到九曜山庄,白衣长剑,隔着屏风长身而坐,倾身向前,客气地询问她身体的近况,生活上还有什么需要。那个女子端坐在屏风后,同样客气地回答着,保持着一贯地矜持和骄傲。
妙风微微蹙起了眉头——所谓难测的,并不只是病情吧?还有教中那些微妙复杂的局面,诸多蠢蠢欲动的手下。以教王目下的力量,能控制局面一个月已然不易,如果不尽快请到名医,大光明宫恐怕又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了!。
他最后看了一眼冰下那个封冻的少年,一直微笑的脸上掠过一刹的叹息。缓缓俯下身,竖起手掌,虚切在冰上。仿佛有火焰在他手上燃烧,手刀轻易地切开了厚厚的冰层。。
“瞳?那一瞬间薛紫夜触电一样抬头,望向极西的昆仑方向。!”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早已在不知何时失去了他。。
妙风抱着垂死的女子,在雪原上疯了一样地狂奔,雪落满了蓝发。!
“是。”霍展白忽然笑了起来,点头,“你就放心去当你的好好先生吧!”
“为什么还要来?”瞳松开了紧握的手,在她手臂上留下一圈青紫。仿佛心里的壁垒终于全部倾塌,他发出了野兽一般的呜咽,颤抖到几乎无法支持,松开了手,颓然撑着铁笼转过了脸去:“为什么还要来……来看到我变成这副模样?”
他反而有些诧异地转头看她:“我为什么要笑?”。
然后,九这样转过身,离去,不曾再回头。。
“当薛紫夜步出谷口,看到那八匹马拉的奢华马车和满满一车的物品后,不由吃惊地睁大了眼睛:大衣,披肩,手炉,木炭,火石,食物,药囊……应有尽有,琳琅满目。!
风大,雪大。那一方布巾迎风猎猎飞扬,仿佛宿命的灰色的手帕。。
旋他没有再去看——仿佛生怕自己一回头,便会动摇。。
“迎娶青楼女子,本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而这个胡商却是肆无忌惮地张扬,应该是对柳非非宠爱已极。老鸨不知道收了多少银子,终于放开了这棵摇钱树,一路干哭着将蒙着红盖头的花魁扶了出来。!
丧子之痛渐渐平复,她的癫狂症也已然痊愈,然而眼里的光却在一点点地黯淡下去。!
书架上空了一半,案上凌乱不堪,放了包括龙血珠、青鸾花在内的十几种珍贵灵药。此外全部堆满了书:《外台秘要》《金兰循经》《素问》《肘后方》……层层叠叠堆积在身侧
““奇怪……”妙水有些难以理解地侧过头去,拍了拍獒犬的头,低语,“她不怕死,是不是?”!
老人一惊,瞬间回过头,用冷厉的目光凝视着这个闯入的陌生女子。。
““姐姐,我是来请你原谅的,”黑衣的教王用手一寸寸地拂去碑上积雪,喃喃低语,“一个月之后,‘血河’计划启动,我便要与中原鼎剑阁全面开战!”。
心里放不下执念是真,但他也并不是什么圣贤人物,可以十几年来不近女色。快三十的男人,孤身未娶,身边有一帮狐朋狗友,平日出入一些秦楼楚馆消磨时间也是正常的——他们八大名剑哪个不自命风流呢?何况柳花魁那么善解人意,偶尔过去说说话也是舒服的。。
那个意为“多杨柳之地”的戈壁绿洲?!
遥远的北方,冰封的漠河上寒风割裂人的肌肤,呼啸如鬼哭。。
“那一瞬间,排山倒海而来的苦痛和悲哀将他彻底湮没。霍展白将头埋在双手里,双肩激烈地发抖,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却终于无法掩饰,在刹那间爆发出了低哑的痛哭。。
那人的声音柔和清丽,竟是女子口声,让差吏不由微微一惊。。
“在那短暂的一段路上,他一生所能承载的感情都已全部燃烧殆尽。!
在六剑于山庄门口齐齐翻身下马时,长久紧闭的门忽然打开,所有下人都惊讶地看到霍七公子正站在门后——他穿着一件如雪的白衣,紧握着手里纯黑色的墨魂剑,脸上尚有连日纵酒后的疲惫,但眼神却已然恢复了平日的清醒冷锐。。
“冬之夜,夏之日。百岁之后,归于其室。”。
““蠢材,你原来还没彻底恢复记忆?分明三根金针都松动两根了。”教王笑起来了,手指停在他顶心最后一枚金针上,“摩迦一族的覆灭,那么多的血,你全忘记了?那么说来,原来你背叛我并不是为了复仇,而完全是因为自己的野心啊……”。
妙水一惊,凝望了她一眼,眼里不知是什么样的表情。……
“……”那一瞬间,连妙水都停顿了笑声,审视着玉座下垂死的女子。
薛紫夜惊住:那样骄傲的人,终于在眼前崩溃。
“秋水她……”他忍不住开口,想告诉他多年来他妻子和孩子的遭遇。。
她叹息了一声:看来,令他一直以来如此痛苦的,依然还是那个女人。。
““冒犯了。”妙风微微一躬身,忽然间出手将她连着大氅横抱起来。。
““妙风……”教王喘息着,眼神灰暗,喃喃道,“你,怎么还不回来!”。
――是的,在鲜衣怒马的少年时,他曾经立下过一生不渝的誓言,也曾经为她跋涉万里,虽九死而不悔。如果可以,他也希望这一份感情能够维持下去,不离不弃,永远鲜明如新。!
“薛紫夜反而笑了:“明介,我到了现在,已然什么都不怕了。”……”
“手无寸铁的她,眼睁睁地看着金杖呼啸而落,要将她的天灵盖击得粉碎。。
——今天之后,恐怕就再也感觉不到这种温暖了吧?。
如果说,这世上真的有所谓的“时间静止”,那么,就是在那一刻。!
“有五成。”廖青染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