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只是因为,即便是回忆起来了也毫无用处,只是徒自增加痛苦而已?
——那个紫衣女子无声无息地靠在马车壁上,双目紧闭,脸颊毫无血色,竟然又一次昏了过去。
他是那样贪生怕死,为了获得自由,为了保全自己,对那个魔鬼屈膝低头——然后,被逼着拿起了剑,去追杀自己的同村人……那些叔叔伯伯大婶大嫂,拖儿带女地在雪地上奔逃,发出绝望而惨厉的呼号,身后追着无数明火执仗的大光明宫杀手。。
狐裘上的雪已经慢慢融化了,那些冰冷的水一滴一滴地从白毫尖上落下,沾湿了沉睡苍白的脸。廖青染怔怔望着徒儿的脸,慢慢伸出手,擦去了她脸上沾染的雪水——那样的冰冷,那样的安静,宛如多年前她把那个孩子从冰河里抱起之时。。
“是的,那是谎言。她的死,其实是极其惨烈而决绝的。!”
那也是他留给人世的最后影子。。
然而他的手心里,却一直紧紧握着那一枚舍命夺来的龙血珠。!
她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却是蓝色的长发和白色的雪。
雪鹞仿佛应和似的叫了一声,扑棱棱飞起。那个旅客从人群里起身走了出来——
他忽然一拍大腿跳了起来。完了,难道是昨夜喝多了,连这等事都被套了出来?他泄气地耷拉下了眼皮,用力捶着自己的脑袋,恨不得把它敲破一个洞。。
“我自然知道,”雅弥摇了摇头,“我原本就来自那里。”。
“然而她却有些不想起来,如赖床的孩子一样,留恋于温热的被褥之间。!
“我希望那个休战之约不仅仅只有,而是……在你我各自都还处于这个位置的时候,都能不再刀兵相见。不打了……真的不打了……你死我活……又何必?”。
旋八年前,为了打入昆仑大光明宫卧底,遏止野心勃勃试图吞并中原武林的魔宫,这个昔年和霍展白一时瑜亮的青年才俊,曾经承受了那么多——。
““一个男丁人头换一百两银子,妇孺老幼每人五十两,你忘记了吗?”!
侍女们无法,只得重新抬起轿子,离去。!
如今再问,又有何用?
“霍展白走后的半个多月,药师谷彻底回到了平日的宁静。!
妙风不明白她的意思,只是微笑。。
“难怪他们杀上大光明宫时没有看到教王——他还以为是瞳的叛乱让教王重伤不能出战的原故,原来,却是她刺杀了教王!就在他赶到昆仑的前一天,她抢先动了手!。
——风行这个七弟的事情,是全江湖都传遍了的。他的意气风发,他的癫狂执著,他的隐忍坚持。种种事情,江湖中都在争相议论,为之摇头叹息。。
“听话。一觉睡醒,什么事都不会有了,”薛紫夜封住了他的昏睡穴,喃喃说着,将一粒解药喂入了他嘴里,“什么事都不会有了……”!
每年江南冬季到来的时候,鼎剑阁的新阁主都会孤身来药王谷,并不为看病,只是去梅树下静静坐一坐,独饮几杯,然后离去。陪伴他来去的,除了那只通人性的雪鹞,杦只有药王谷的那个神秘的新谷主雅弥。。
“他曾经是一个锦衣玉食的王族公子,却遭遇到了国破家亡的剧变。他遇到了教王,成了一柄没有感情的杀人利剑。然后,他又遇到了那个将他唤醒的人,重新获得了自我。。
他来不及多想,瞬间提剑插入雪地,迅速划了一个圆。。
“这不是薛紫夜拿去炼药的东西吗?怎么全部好端端的还在?!
“别做傻事……”她惊恐地抓着他的手臂,急促地喘息,“妙水即使是死了……但你不能做傻事。你、你,咯咯,一定要活下去啊!”。
“哼,”瞳合上了眼睛,冷笑,“婊子。”。
“因为她还不想死——。
白石阵依然还在风雪里缓缓变幻,然而来谷口迎接他们的人里,却不见了那一袭紫衣。在廖青染带着侍女们打开白石阵的时候,看到她们鬓边的白花,霍展白只觉得心里一阵刺痛,几乎要当场落下泪来。……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早已在不知何时失去了他。
他凝望着墓碑,轻声低语:“我来看你们了。”只有呼啸的风回答他。
她的手忽然用力,揪住了他的头发,恶狠狠道:“既然不信任我,我何苦和你们站一边!”。
“铛铛铛!”转眼间,第四把剑也被钉上了横梁。。
“妙风对着她微一点头,便不再多耽搁,重新掠出车外,长鞭一震,催动马车继续向西方奔驰而去——已然出来二十天,不知大光明宫里的教王身体如何?。
“雪怀……这个名字,是那个冰下少年的吗——那个和瞳来自同一个村庄的少年。。
“教王万寿。”进入熟悉的大殿,他在玉座面前跪下,深深低下了头,“属下前去长白山,取来了天池隐侠的性命,为教王报了昔年一剑之仇。”!
“望着阖上的门,他忽然觉得无穷无尽的疲倦。……”
“后堂里叮的一声,仿佛有什么瓷器掉在地上打碎了。。
他的眼里,不再只有纯粹、坚定的杀戮信念。。
五岁的他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想撑起身追上去,然而背后有人劈头便是一鞭,登时让他痛得昏了过去。!
是的,不会再来了……不会再来了。一切都该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