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清晰地记得最后在药王谷的那一段日子里,一共有七个夜晚都是下着雪。他永远无法忘记在雪夜的山谷醒来那一刹的情景:天地希声,雪梅飘落,炉火映照着怀里沉睡女子的侧脸,宁静而温暖――他想要的生活不过如此。
薛紫夜低着头,调整着金针刺入的角度和深浅,一截雪白的纤细颈子露了出来。他看不见她的表情,只觉房内的气氛凝重到无法呼吸。
她犯了医者最不能犯的一种罪。。
“你不会想反悔吧?”雅弥蹙眉。。
“谁来与他做伴?唯有孤独!!”
那人的声音柔和清丽,竟是女子口声,让差吏不由微微一惊。。
“饿吗?”妙风依然是微笑着,递过一包东西——布巾里包着的是备在马车里的橘红软糕。在这样风雪交加的天气中,接到手里,居然犹自热气腾腾。!
“谷主她在哪里?”无奈之下,她只好转头问旁边的丫头,一边挤眉弄眼地暗示,“还在冬之馆吧?快去通告一声,让她多带几个人过来!”
妙风站在雪地上,衣带当风,面上却一直带着温和的笑意,声音也柔和悦耳,整个人散发着一种由内而外的温暖。她凝神一望,不由略微一怔——这种气息阳春和煦,竟和周围的冰天雪地格格不入!
他转身,伸掌,轻击身后的冷杉。。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南宫老阁主松了一口气,拿起茶盏:“如此,我也可以早点去腰师谷看病了。”!
妙水握着沥血剑,双手渐渐发抖。。
旋顿了顿,他回答:“或许,因为瞳的背叛,修罗场已然被教王彻底清扫?”。
“暮色里,寒气浮动,云层灰白,隐隐有欲雪的迹象。卫风行从身侧的包袱里摸出了一物,抖开却是一袭大氅,凑过来围在妻子身上:“就算是神医,也要小心着凉。”!
风更急,雪更大。!
那之后,又是多少年呢?
“当他可以再度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的却是一个空荡冰冷的世界。!
他想起了自己是怎样请动她出谷的:她在意他的性命,不愿看着他死,所以甘冒大险跟他出了药师谷——即便他只是一个陌生人。。
“他颓然低下头去,凝视着那张苍白憔悴的脸,泪水长滑而落。。
奇怪,去了哪里呢?。
那个人……最终,还是那个人吗?!
“天没亮就走了,”雅弥只是微笑,“大约是怕被鼎剑阁的人看到,给彼此带来麻烦。”。
““薛谷主好好休息,明日一早,属下将前来接谷主前去密室为教王诊病。”他微微躬身。。
“谢谢你。”他说,低头望着她笑了笑,“等沫儿好了,我请你来临安玩,也让他认识一下救命恩人。”。
“一切灰飞烟灭。!
在一个破败的驿站旁,薛紫夜示意妙风停下了车。。
“说,瞳有什么计划?”剑尖已然挑断锁骨下的两条大筋,“如果不想被剥皮的话。”。
“瞳?薛紫夜的身子忽然一震,默然握紧了灯,转过身去。。
他下意识地,侧头望了望里面。……
“啊?”薛紫夜茫茫然地醒了,睁开眼,却发现那个带着她的骑手已经睡了过去,然而身子却挺得笔直,依然保持着策马的姿势,护着她前行。
笛声是奇异的,不像是中原任何一个地方的曲子,充满了某种神秘的哀伤。仿佛在苍穹下有人仰起头凝望,发出深深的叹息;又仿佛篝火在夜色中跳跃,映照着舞蹈少女的脸颊。欢跃而又忧伤,热烈而又神秘,仿佛水火交融,一起盛开。
然而不等他看清楚那个旅客是男是女,厚厚的棉质门帘被猛然掀开,一阵寒风卷入,一个人踉跄地冲入城门口的驿站内。。
她狂奔着扑入他的怀抱,那样坚实而温暖,梦一般的不真实。。
“他忽然一个踉跄,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那里,一个白衣男子临窗而立,挺拔如临风玉树。。
“妙水,”他笑了起来,望着站在他面前的同胞姐姐,在这生死关头却依然没有说出真相的打算,只是平静地开口请求,“我死后,你可以放过这个不会武功的女医者吗?她对你没有任何威胁,你日后也有需要求医的时候。”!
“妙水?那个女人,最终还是背叛了他们吗?……”
“那也是他留给人世的最后影子。。
“你们快走,把……把这个带去,”薛紫夜挣扎着扯过药囊,递到她手里,“拿里面赤色的药给他服下……立刻请医生来,他的内脏,可能、可能全部……”。
冰冷的雪,冰冷的风,冰冷的呼吸——他只觉得身体里的血液都快要冻结。!
“唉,也真是太难为你了啊。”看着幼弟恐惧的模样,她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忽然单膝跪下,吻了吻他的额头,温柔地低语,“还是我来帮你一把吧……雅弥,闭上眼睛。不要怕,很快就不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