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很久以后,他才知道:
“从今天开始,徐沫的病,转由我负责。”
他蹙眉望着她,忽然觉得大半年没见,这个美丽的花魁有些改变。。
“医生,替她看看!”妙风看得她眼神变化,心知不祥,“求求你!”。
“她为什么不等他?为什么不多等一天呢?!”
“是吗?那你可喝不过她,”廖青染将风帽掠向耳后,对他眨了眨眼睛,“喝酒,猜拳,都是我教给她的,她早青出于蓝胜于蓝了——知道吗?当年的风行,就是这样把他自己输给我的。”。
他穿着极其宽大暖和的大氅,内里衬着厚厚的狐裘,双手拢在怀里——霍展白默然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同伴警惕:妙风的手藏在大氅内,谁都不能料到他什么时候会猝然出手。!
霍展白听得最后一句,颓然地将酒放下,失神地抬头凝望着凋零的白梅。
世人都知道他痴狂成性,十几年来对秋水音一往情深,虽伊人别嫁却始终无怨无悔。然而,有谁知道他半途里却早已疲惫,暗自转移了心思。时光水一样地退去了少年时的痴狂,他依然尽心尽力照料着昔日的恋人,却已不再怀有昔时的狂热爱恋。
喃絮叨,“谷主还要回来看书啊……那些书,你在十八岁时候不就能倒背如流了吗?”。
所以,无论如何,目下不能拂逆这个女人的任何要求。。
“忽然间他心如死灰。!
而天山派首徒霍七公子的声望,在江湖中也同时达到了顶峰。。
旋脑后金针,隐隐作痛。那一双眼睛又浮凸出来,宁静地望着他……明介。明介。那个声音又响起来了,远远近近,一路引燃无数的幻象。火。血。奔逃。灭顶而来的黑暗……。
“里面只有一支簪、一封信和一个更小一些的锦囊。!
在银针顺利地刺入十二穴后,她俯下身去,双手按着他的太阳穴,靠近他的脸,静静地在黑暗里凝视着他的眼睛,轻轻开口:“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那一条路,他八年来曾经走过无数遍。于今重走一遍,每一步都是万剑穿心。
“为什么不躲?方才,她已然用尽全力解开了他的金针封穴。他为什么不躲!!
他凝望着墓碑,轻声低语:“我来看你们了。”只有呼啸的风回答他。。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他极力控制着思绪,不让自己陷入这一种莫名其妙的混乱中。苍白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横放膝上的沥血剑,感触着冰冷的锋芒——涂了龙血珠的剑刃,隐隐散发出一种赤红色的光芒,连血槽里都密密麻麻地填满了龙血珠的粉末。。
然而话音未落,妙风在一瞬间低下了头,松开了结印防卫的双手,抢身从雪地上托起那个奄奄一息的女子!同时,他侧身一转,背对着飞翩,护住怀里的人,一手便往她背心灵台穴上按去!!
他一个人承受这种记忆已然足够,何苦再多一个人受折磨?。
““快走啊!”薛紫夜惊呼起来,用尽全力推着妙水姐弟。。
他一边说一边抬头,忽然吃了一惊:“小霍!你怎么了?”。
“难道……是他?!
黑暗的牢狱外,是昆仑山阴处千年不化的皑皑白雪。。
“……”霍展白踉跄倒退,颓然坐倒,全身冰冷。。
“霍展白顿住酒杯,看向年轻得教王,忽然发现他此刻的眼睛是幽深的蓝――这个冷酷缜密的决顶杀手、在腥风血雨中登上玉座的新教王,此刻忽然间脆弱得如同一个青涩的少年。。
她唇角露出一丝笑意,喃喃:“雪怀他……就在那片天空之下,等着我。”……
灭族那一夜……灭族那一夜……
耳畔是连续不断的惨叫声,有骨肉断裂的钝响,有临死前的狂吼——那是隔壁的畜生界传来的声音。那群刚刚进入修罗场的新手,正在进行着第一轮残酷的淘汰。畜生界里命如草芥,五百个孩子,在此将会有八成死去,剩下不到一百人可以活着进入生死界,进行下一轮修炼。
“嘎——”显然是熟悉这里的地形,白鸟直接飞向夏之园,穿过珠帘落到了架子上,大声地叫着,拍打翅膀,希望能立刻引起女主人的注意。。
“哈哈哈哈!你还问我为什么!”妙水大笑起来,一个巴掌扇在教王脸上,“你做了多少丧心病狂的事——二十一年前,楼兰一族在罗普附近一夕全灭的事,你难道忘记了?”。
“可此刻,怎么不见妙风?。
“她这样的人,原本也和自己不是属于同一世界。。
霍展白站在大雪里,望着东北方一骑绝尘而去,忽然有某种不详的预感。他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从何而来,只是隐隐感觉自己可能是永远地错过了什么。!
“八年来,每次只有霍七公子来谷里养病的时候,谷主才会那么欢喜。谷里的所有侍女都期待着她能够忘记那个冰下沉睡的少年,开始新的生活。……”
““什么?”妙风一震,霍然抬头。只是一瞬,恳求的眼神便变转为狂烈的杀意,咬牙,一字一句吐出:“你,你说什么?你竟敢见死不救?!”。
“蠢女人!”看一眼薛紫夜头上那个伤口,霍展白就忍不住骂一句。。
恐惧什么呢?那个命令,分明是自己亲口下达的。!
教王……明日,便是你的死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