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不等他的手移向腰畔剑柄,薛紫夜已然松开了教王的腕脉。
他们两个,一个是帝都杏林名门的天之骄女,一个是遥远极北村落里的贫寒少年——他们的一生本该没有任何交集,本该各自无忧无虑地度过一生,又怎么会变成今日这样的局面!
他的声音疲惫而嘶哑:“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她没有忍心再说下去。。
“他忽然笑了起来:今夕何夕?!”
她伸出手,轻轻为他拂去肩上落满的雪,忽然间心里有久违了的暖意。。
他后悔手上曾沾了那么多的血,后悔伤害到眼前这个人吗?!
她微微叹了口气,盘膝坐下,开始了真正的治疗。
一个耳光落到了他脸上,打断了他后面的话。
周行之连一声惊呼都来不及发出,身体就从地上被飞速拉起,吊向了雪狱高高的顶上。他拼命挣扎,长剑松手落下,双手抓向咽喉里勒着的那条银索,喉里咯咯有声。。
第二日醒来,已然是在暖阁内。。
“遥远的北方,冰封的漠河上寒风割裂人的肌肤,呼啸如鬼哭。!
――然而,百年之后,他又能归向于何处?。
旋然而,在那个下着雪的夜晚,他猝不及防得梦想的一切,却又很快地失去。只留记忆中依稀的暖意,温暖着漫长寂寞的余生。。
““明介,我不会让你死。”薛紫夜深深吸了口气,微笑了起来,眼神明亮而坚定,从怀里拿出一只玉瓶,“我不会让你像雪怀、像全村人一样,在我面前眼睁睁地死去。”!
“竟敢这样对我说话!”金杖接二连三地落下来,狂怒,几乎要将他立毙杖下,“我把你当自己的孩子,你却是这样要挟我?你们这群狼崽子!”!
霍展白手指一紧,白瓷酒杯发出了碎裂的细微声音,仿佛鼓起了极大的勇气,终于低声开口:“她……走得很安宁?”
“沐春风?她识得厉害,立刻提起了全身的功力竭力反击,双剑交叠面前,阻挡那汹涌而来的温暖气流——雪花轰然纷飞。一掌过后,双方各自退了一步,剧烈地喘息。!
卫风行和夏浅羽对视了一眼,略略尴尬。。
“她拈着金针,缓缓刺向他的气海,苍白的脸上没有表情。。
治疗很成功。伤口在药力催促下开始长出嫩红色的新肉,几个缝合的大口子里也不见血再流出。她举起手指一处处按压着,一寸寸地检查体内是否尚有淤血未曾散去——这一回他伤得非同小可,不同往日可以随意打发。。
门外有浩大的风雪,从极远的北方吹来,掠过江南这座水云疏柳的城市。!
每次下雪的时候,他都会无可抑制的想起那个紫衣的女子。八年来,他们相聚的时日并不多,可每一日都是快乐而轻松的。。
“冬之夜,夏之日。百岁之后,归于其室。。
妙风抱着垂死的女子,在雪原上疯了一样地狂奔,雪落满了蓝发。。
“黑暗的房间里,连外面的惨叫都已然消失,只有死一般的寂寞。!
“看得见影子了吗?”她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一晃,问。。
落款是“弟子紫夜拜上”。。
“霍展白听得最后一句,颓然地将酒放下,失神地抬头凝望着凋零的白梅。。
“就在摩迦村寨的墓地。”雅弥静静道,“那个人的身边。”……
从此后,昆仑大光明宫里,多了一名位列五明子的神秘高手,而在中原武林里,他便是一个已经“死去”的背叛者了。
体内那股操控自如的和煦真气已经渐渐凝滞,到了胸中仿佛被什么堵塞,再也无法上升——沐春风之术一失,如今的他只有平日的三四成功力,一身绝学也被废掉了大半。
“我会跟上。”妙风补了一句。。
“那么……你来陪我喝吧!”霍展白微笑着举杯,向这个陌生的对手发出邀请——他没有问这个人和紫夜究竟有什么样的过往。乌里雅苏台的雪原上,这个人曾不顾一切地只身单挑七剑,只为及时将她送去求医。。
“黑暗的房间里,连外面的惨叫都已然消失,只有死一般的寂寞。。
““……”妙风想去看怀里的女子,然而不知为何只觉得胆怯,竟是不敢低头。。
是的,他只不过是一个杀人者——然而,即便是杀人者,也曾有过生不如死的时刻。!
“雅弥转过了脸,不想看对方的眼睛,拿着书卷的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别理他!”周行之还是一样的暴烈脾气,脱口怒斥,“我们武功已废,救回去也是——”。
“难得你又活着回来,晚上好好聚一聚吧!”他捶了霍展白一拳,“我们几个人都快一年没碰面了。”。
那个男子笑了,眼睛在黑暗里如狼一样的雪亮。!
“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