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排山倒海而来的苦痛和悲哀将他彻底湮没。霍展白将头埋在双手里，双肩激烈地发抖，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却终于无法掩饰，在刹那间爆发出了低哑的痛哭。

    “你……”瞳失声，感觉到神志在一瞬间溃散。

    他们喝得非常尽性，将一整坛的陈年烈酒全部喝完。后面的记忆已经模糊，他只隐约记得两人絮絮说了很多很多的话，关于武林，关于天下，关于武学见地――。

    那是寂寞而绝望的笑——他的一生铁血而跌宕，从修罗场的一名杀手一路血战，直到君临西域对抗中原武林，那是何等的风光荣耀。。

    “那一击的力量是骇人的，妙风在铜爵那一斩发出后随即抢身斜向冲出，并未直迎攻击。他的身形快如鬼魅，一瞬间就穿过雪雾掠了出去，手中的剑划出一道雪亮的弧，一闪即没——！”

    霍展白带着众人，跟随着徐重华飞掠。然而一路上，他却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徐重华——他已然换左手握剑，斑白的鬓发在眼前飞舞。八年后，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已然苍老。然而心性，还是和八年前一样吗？。

    “妙水，”他忽然开口了，声音因为受刑而嘶哑，“我们，交换条件。”！

    “哦……”霍展白松了口气，退了一步将剑撤去，却不敢松懈。

    ——那个紫衣女子无声无息地靠在马车壁上，双目紧闭，脸颊毫无血色，竟然又一次昏了过去。

    为什么……为什么？到底这一切是为什么？那个女医者，对他究竟怀着什么样的目的？他已然什么都不相信，而她却非要将那些东西硬生生塞入他脑海里来！。

    妙水由一名侍女打着伞，轻盈地来到了长桥中间，对着一行人展颜一笑，宛如百花怒放。。

    “——事到如今，何苦再相认？！

    “明年，我将迎娶星圣女娑罗。”瞳再大醉之后，说出了那样一句话。。

    旋话音未落，一只手指忽然点在了她的咽喉上。。

    ““妙水！”她失声惊呼——那个蓝衣女子，居然去而复返了！！

    ——第一次，他希望自己从未参与过那场杀戮。！

    一只手轻轻按在她双肩肩胛骨之间，一股暖流无声无息注入，她只觉全身瞬间如沐春风。

    “她叹了口气，想不出霍展白知道自己骗了他八年时，会是怎样的表情。！

    他在大笑中喝下酒去，醇厚的烈酒在咽喉里燃起了一路的火，似要烧穿他的心肺。。

    ““秋水。”他喃喃叹息。她温柔地对着他笑。。

    她唇角露出一丝笑意，喃喃：“雪怀他……就在那片天空之下，等着我。”。

    薛紫夜用尽全力戳着土，咳嗽着。开始时那些冻土坚硬如铁，然而一刀一刀地挖下去，匕首下的土地开始松软，越到后来便越是轻松。一个时辰后，一个八尺长三尺宽的土坑已然挖好。！

    这个女人……这个女人，是想杀了他！。

    “风雪刀剑一样割面而来，将他心底残留的那一点软弱清洗。。

    片刻，孩子的哭叫便停止了。。

    “霍展白沉默，许久许久，开口：“我会一辈子照顾她。”！

    他站在断裂的白玉川旁，低头静静凝望着深不见底的冰川，蓝色的长发在寒风里猎猎飞舞。。

    为了保住唯一的亲人，竟肯救一个恶魔的性命！。

    “门外有浩大的风雪，从极远的北方吹来，掠过江南这座水云疏柳的城市。。

    “小心！”……

    她匍匐在冰面上，静静凝望着，忽然间心里有无限的疲惫和清醒——雪怀，我知道，你是再也不会醒来的了……在将紫玉簪交给霍展白开始，我就明白了。但是，死者已矣，活着的人，我却不能放手不管。我要离开这里，穿过那一片雪原去往昆仑了……或许不再回来。

    然而，在岁月的洪流和宿命的变迁里，他却最终无法坚持到最后。

    手臂一沉，一掌击落在冰上！。

    “……”薛紫夜万万没料到他这样回答，倒是愣住了，半晌嗤然冷笑，“原来，你真是个疯子！”。

    “那种痛是直刺心肺的，几乎可以把人在刹那间击溃。。

    “妙水施施然点头：“大光明宫做这种事，向来不算少。”。

    ――然而，百年之后，他又能归向于何处？！

    “有人打开了黑暗的房间，对他说话：……”

    ““太奇怪了……”薛紫夜在湖边停下，转头望着他，“你和他一样杀过那么多的人，可是，为什么你的杀气内敛到了如此境地？你的武功更在他之上吗？”。

    霍展白顿住酒杯，看向年轻得教王，忽然发现他此刻的眼睛是幽深的蓝――这个冷酷缜密的决顶杀手、在腥风血雨中登上玉座的新教王，此刻忽然间脆弱得如同一个青涩的少年。。

    有蓝色的长发垂落在她脸上。！

    “妙风使！”侍女吃了一惊，连忙刷地拉下了帘子，室内的光线重又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