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谷主不睡了吗？”他有些诧异。

    “嘎——”显然是熟悉这里的地形，白鸟直接飞向夏之园，穿过珠帘落到了架子上，大声地叫着，拍打翅膀，希望能立刻引起女主人的注意。

    每一次他来，她的话都非常少，只是死死望着屏风对面那个模糊的影子，神情恍惚：仿佛也已经知道这个男子将终其一生停驻在屏风的那一边，再也不会走近半步。。

    明白她是在临走前布置一个屏障来保护自己，瞳忽地冷笑起来，眼里第一次露出锋锐桀骜的神情。。

    “他霍然抬起了眼睛，望定了她。！”

    手无寸铁的她，眼睁睁地看着金杖呼啸而落，要将她的天灵盖击得粉碎。。

    ――昨夜那番对话，忽然间就历历浮现在脑海。！

    “光。”

    霍展白饶有深意的看着他，却是沉默。

    ——那个紫衣女子无声无息地靠在马车壁上，双目紧闭，脸颊毫无血色，竟然又一次昏了过去。。

    “妙水，”他笑了起来，望着站在他面前的同胞姐姐，在这生死关头却依然没有说出真相的打算，只是平静地开口请求，“我死后，你可以放过这个不会武功的女医者吗？她对你没有任何威胁，你日后也有需要求医的时候。”。

    ““你……”瞳失声，感觉到神志在一瞬间溃散。！

    霍展白一震，半晌无言。。

    旋――大醉和大笑之后，他却清楚地知道今夕已是曲终人散。。

    “执掌大光明宫修罗场的瞳，每年从大光明界的杀手里选取一人，连续八年训练成八骏——一曰追风，二曰白兔，三曰蹑景，四曰追电，五曰飞翩，六曰铜爵，七曰晨凫，八曰胭脂，个个都是独当一面的杀手、修罗场最精英的部分，直接听从瞳的指挥。！

    无法遗忘，只待风雪将所有埋葬。！

    “要回信吗？”霜红怔了一怔。

    “希望有一个人能走入她的生活，能让她肆无忌惮地笑，无所顾忌地哭，希望穿过所有往事筑起的屏障直抵彼此的内心。希望，可以很普通女子一样蒙着喜帕出阁，在红烛下静静地幸福微笑；可以在柳丝初长的时候坐在绣楼上，等良人的归来；可以在每一个欲雪的夜晚，用红泥小炉新醅的酒，用正经或者不正经的谈笑将昔年所有冰冷的噩梦驱散。！

    她缓缓醒转，妙风不敢再移开手掌，只是一手扶着她坐起。。

    “他说得很慢，说一句，便在尸体上擦一回剑，直到沥血剑光芒如新。。

    “夏之日，冬之夜，百岁之后，归于其居。。

    无法遗忘，只待风雪将所有埋葬。！

    霍展白望着她梳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她……”霍展白僵在那里，喃喃开口，却没有勇气问出那句话。。

    妙火点了点头：“那么这边如何安排？”。

    “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外一丈之内，黑暗里的人忽然竖起了手掌，仿佛接到了无声的命令，那些影影绰绰的人影在一瞬间消失了，融入了雪狱无边无际的黑夜。！

    吐出的气息都是冰冷的，仿佛一个回魂的冥灵。。

    她问得很直接很不客气，仗着酒劲，他也没有再隐瞒。。

    “然而，那个蓝发的人已经到了她身后。。

    白石阵依然还在风雪里缓缓变幻，然而来谷口迎接他们的人里，却不见了那一袭紫衣。在廖青染带着侍女们打开白石阵的时候，看到她们鬓边的白花，霍展白只觉得心里一阵刺痛，几乎要当场落下泪来。……

    “呵……月圣女，”他侧过头，看到了远处阁楼上正掩上窗的女子，“你不去跟随慈父吗？”

    晨凫倒在雪地里，迅速而平静地死去，嘴角噙着嘲讽的笑。

    “唉。”霍展白忍不住叹了口气。。

    看来，那个号称修罗场绝顶双璧之一的妙风，方才也受了不轻的伤呢。。

    “那一条路，他八年来曾经走过无数遍。于今重走一遍，每一步都是万剑穿心。。

    ““我已让绿儿去给你备马了，你也可以回去准备一下行囊。”薛紫夜收起了药箱，看着他，“你若去得晚了，耽误了沫儿的病，秋水音她定然不会原谅你的——那么多年，她也就只剩那么一个指望了。”。

    总好过，一辈子跪人膝下做猪做狗。！

    “但，那又是多么荒谬而荒凉的人生啊。……”

    “霍展白在一旁听着，只觉得心里一跳。。

    雅弥转过了脸，不想看对方的眼睛，拿着书卷的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她忍不住离开了主径，转向秋之苑。！

    他一边说一边抬头，忽然吃了一惊：“小霍！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