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永远记得她在毒发时候压抑着的战栗,记得她的手指是怎样用力地握紧他的肩膀,记得她在弥留之际仰望着冷灰色的大雪苍穹,用一种孩童一样的欣悦欢呼。当然,也记得她咽喉里那样决然刺入死穴的那枚金针——这些记忆宛如一把刀,每回忆一次就在心上割出一道雪淋淋的伤口,只要他活着一日,这种凌迟便永不会停止。
丫头进来布菜,他在一旁看着,无聊地问:“你们谷主呢?”
一个耳光落到了他脸上,打断了他后面的话。。
“呵……是的,我想起来了。”霍展白终于点了点头,眼睛深处掠过一丝冷光。。
“薛紫夜却只是轻轻摇头,将手搭在桶里人的额头上。!”
“哈……哈……”满面是血的老人笑了起来,踉跄着退入了玉座,靠着喘息,望着委顿在地的三个人,“你们好!二十几年了,我那样养你教你,到了最后,一个个……都想我死吧?”。
霍展白骤然一惊,退开一步,下意识地重新握紧了剑柄,仔细审视。这个人的生气的确已经消散,雪落到他的脸上,也都不会融化。!
她微笑着望着他:“霍七公子,不知你心底的执念,何时能勘破?”
霍展白释然,只觉心头一块大石落下。
仿佛被击中了要害。瞳不再回答,颓然坐倒,眼神里流露出某种无力和恐惧。脑海里一切都在逐步地淡去,那种诅咒一样的剧毒正在一分一分侵蚀他的神志,将他所有的记忆都消除干净——比如昔日在修罗场的种种,比如多年来纵横西域刺杀的经历。。
“好。”薛紫夜捏住了钥匙,点了点头,“等我片刻,回头和你细细商量。”。
“那是百年来从未有人可以解的剧毒,听说二十年前,连药师谷的临夏谷主苦苦思索一月,依旧无法解开这种毒,最终反而因为神思枯竭呕血而亡。!
薛紫夜一时间说不出话——这是梦吗?那样大的风沙里,却有乌里雅苏台这样的地方;而这样的柳色里,居然能听到这样美妙的笛声。。
旋原来……那就是她?那就是她吗?!。
“薛紫夜隐隐担心,却只道:“原来你还会吹笛子。”!
“霍展白,我希望你能幸福。”!
那一战七剑里损失大半人手,各门派实力削弱,中原武林激烈的纷争也暂时缓和了下来。仿如激流冲过最崎岖艰险的一段,终于渐渐趋于平缓。
“然而,她错了。!
“这样又看又摸,如果我是女人,你不负责我就去死。”霍展白恢复了平日一贯的不正经,涎着脸凑过来,“怎么样啊,反正我还欠你几十万诊金,不如以身抵债?你这样又凶又贪财的女人,除了我也没人敢要了。”。
“薛紫夜怔了怔,还没说话,妙风却径自放下了帘子,回身继续赶车。。
在酒坛空了之后,他们就这样在长亭里沉沉睡去。。
他侧头,拈起了一只肩上的夜光蝶,微笑道:“只不过我不像他执掌修罗场,要随时随地准备和人拔剑拼命——除非有人威胁到教王,否则……”他动了动手指,夜光蝶翩翩飞上了枝头:“我对任何人都没有杀意。”!
“胡说!不管你们做过什么,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都不会不管。”薛紫夜在黑暗里轻轻闭了一下眼睛,仿佛下了一个决心:“明介,不要担心——我有法子。”。
“而每个月的十五,他都会从秣陵鼎剑阁赶往临安九曜山庄看望秋水音。。
“霍公子,”廖青染叹了口气,“你不必回去见小徒了,因为——”。
“妙水一惊,凝望了她一眼,眼里不知是什么样的表情。!
遥远的漠河雪谷。。
“风!”老人不敢相信地望着在最后一刻违抗了他的下属,“连你……连你……”。
“是幻觉?。
然而不等他再说什么,瞳将酒杯掷到他面前:“不说这些。喝酒!”……
妙水带着侍女飘然离去,在交错而过的刹那,微微一低头,微笑着耳语般地吐出了一句话——“妙风使,真奇怪啊……你脸上的笑容,是被谁夺走了吗?”
管他呢,鹄这种坏蛋尽管去死好了!现在,他自由了!但是,就在这个狂喜的念头闪过的刹那,他听到了背后房间内传来了一声惨叫。
“瞳?”霍展白惊讶地望着这个忽然现身药王谷地新任教王,手不离剑。。
“啊?”薛紫夜茫茫然地醒了,睁开眼,却发现那个带着她的骑手已经睡了过去,然而身子却挺得笔直,依然保持着策马的姿势,护着她前行。。
“不知道到了今天的夜里,她的尸体又将会躺在何处的冰冷雪里。。
““叮”的一声响,果然,剑在雪下碰到了一物。雪忽然间爆裂开,有人从雪里直跳出来,一把斩马长刀带着疾风迎头落下!。
一个人坐在黑暗里,瞳的眼睛又缓缓合起。!
“霍展白张口结舌地看着她,嘴角动了动,仿佛想说什么,眼皮终于不可抗拒地沉沉闭合。……”
““病人只得一个。”妙风微笑躬身,脸上似是戴着一个无形的面具,“但在下生怕谷主不肯答应救治,或是被别人得了,妨碍到谷主替在下看诊,所以干脆多收了几枚——反正也是顺手。”。
她一直是骄傲的,而他一直只是追随她的。。
第二天雪就晴了,药师谷的一切,似乎也随着瞳的离开而恢复了平静。!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