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风行和夏浅羽对视了一眼,略略尴尬。
忽然间,霍展白记起了那一日在乌里雅苏台雪原上和妙风的狭路相逢——妙风怀里那个看不到脸的人,将一只苍白的手探出了狐裘,仿佛想在空气中努力地抓住什么。
“埋在这里吧。”她默然凝望了片刻,捂着嘴剧烈咳嗽起来,从袖中拿出一把匕首,开始挖掘。。
剑一入手,心就定了三分——像他这样的人,唯一信任的东西也就只有它了。。
“重伤垂死中挣扎着奔上南天门,终于被教王收为麾下。!”
“住手!”在出剑的瞬间,他听到对方大叫,“是我啊!”。
他的四肢还在抽动,但无论如何,也无法抬起双手来——在方才瞳术发动的一瞬间他迎面被击中,在刹那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手,无法挪动;脚,也无法抬起。看着执剑逼近的黑衣刺客,教王忽然嘬唇发出了一声呼啸,召唤那些最忠心的护卫。!
“你来晚了。”忽然,他听到了一个冰冷的声音说。
“了不起啊,这个女人,拼上了一条命,居然真的让她成功了。”
“这是临别赠言吗?”霍展白大笑转身,“我们都愚蠢。”。
简短的对话后,两人又是沉默。。
“在远征昆仑回来后的第四个月早上,霍展白在六剑的陪伴下来到秣陵,在天下武林面前从老阁主南宫言其手里接过了黄金九鼎,携着墨魂剑坐上了阁中的宝座。按惯例,朝廷也派出了特使前来道贺,带来了皇上特赐的尚方宝剑与免死金牌——鼎剑阁从公子舒夜创立开始,就一直鼎剑兼顾,平衡着朝野间的力量,连当朝天子都不敢小觑。!
霍展白停在那里,死死地望着他,眼里有火在燃烧:“徐重华!你——真的叛离?你到底站在哪一边?!”。
旋妙风大吃一惊:教王濒死的最后一击,一定是将她打成重伤了吧?。
“他却没有回头,只是微微笑了笑:“没事,薛谷主不必费神。”!
圣火令?那一瞬间,他只觉得头脑一清。!
愚蠢!难道他们以为他忍辱负重那么多年,不惜抛妻弃子,只是为了替中原武林灭亡魔宫?笑话——什么正邪不两立,什么除魔卫道,他要的,只不过是这个中原武林的霸权,只不过是鼎剑阁主的位置!
“她一直是骄傲的,而他一直只是追随她的。!
她细细拈起了一根针,开口:“渡穴开始,请放松全身经脉,务必停止内息。”。
““对了,绿儿,跟你说过的事,别忘了!”在跳上马车前,薛紫夜回头吩咐,唇角掠过一丝笑意。侍女们还没来得及答应,妙风已然掠上了马车,低喝一声,长鞭一击,催动了马车向前疾驰。。
神志恍惚之间,忽然听到外面雪里传来依稀的曲声——。
坐在最黑的角落,眼前却浮现出那颗美丽的头颅瞬间被长刀斩落的情形——那一刹那,他居然下意识握紧了剑,手指颤抖,仿佛感觉到某种恐惧。!
“谷主!”霜红和小晶随后赶到,在门口惊呼出来。。
“霍展白眼色变了变——谁下的手,居然连薛紫夜都无法治疗?。
而他依旧只是淡淡地微笑。。
“对于医者而言,凶手是永远不受欢迎的。!
雪还在一片一片落下,无休无止,巨大的冷杉树如同一座座冰冷的墓碑指向苍穹。他和那个银衣杀手在林中沉默地对峙着,保持着最后一击时诡异的姿势,手中的剑都停留在对方的身体里。。
念头瞬间转了千百次,然而这一刻的取舍始终不能决定。。
“雪鹞仿佛应和似的叫了一声,扑棱棱飞起。那个旅客从人群里起身走了出来——。
霍展白低眼,督见了手巾上的斑斑墨迹,忽然间心底便被狠狠扎了一下——……
然而,在那个下着雪的夜晚,他猝不及防得梦想的一切,却又很快地失去。只留记忆中依稀的暖意,温暖着漫长寂寞的余生。
修罗场里出来的人,对于痛苦的忍耐力是惊人的。但这个程度的忍耐力,简直已经超出了人的极限。有时候,她甚至怀疑是七星海棠的毒侵蚀得太快,不等将瞳的记忆全部洗去,就已先将他的身体麻痹了——
他拉着小橙跃出门外,一步步向着湖中走去,脚下踩着坚冰。。
话音未落,霍展白已然闪电般地掠过,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颤声呼:“秋水!”。
“山顶又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雪舞腾了半天高——山崩地裂,所有人纷纷走避。此刻的昆仑绝顶,宛如成了一个墓地。。
““教王大人日前在闭关修炼时,不慎走火入魔,”妙风一直弯着腰,隔着巨石阵用传音入密之术和她对话,声音清清楚楚传来,直抵耳际,“经过连日调理,尚不见起色——听闻药师谷医术冠绝天下,故命在下不远千里前来求医。”。
“是……假的?”霍展白一时愣住。!
“霍展白握着他的手,想起多年来两人之间纠缠难解的恩怨情仇,一时间悲欣交集。……”
““别以为我愿意被你救。”他别开了头,冷冷道,“我宁可死。”。
他总算是知道薛紫夜那样的脾气是从何而来了,当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
“哧啦——”薛紫夜忽然看到跑在前面的马凭空裂开成了两半!!
他只不过是再也不想有那种感觉:狂奔无路,天地无情,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最重要的人在身侧受尽痛苦,一分分地死去,恨不能以身相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