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他被飞针扎中后,死人一样地昏睡了整整两天,然而醒来的时候身边竟然没有一个人,榻边的小几上只放了一盘冷了的饭菜,和以前众星捧月的待遇大不相同。知道那个女人一贯做事古怪,他也不问,吃饱了就睡,睡醒了又吃,闲着的时候就和雪鹞做做游戏。
十二年前那一夜的血色,已然将他彻底淹没。
“多么愚蠢的女人……我让妙风假传出我走火入魔的消息,她就忍不住了,呵呵,”教王在玉座上微笑,须发雪白宛如神仙,身侧的金盘上放着一个被斩下不久的绝色女子头颅,“联合了高勒他们几个,想把我杀了呢。”。
那一日,在他照旧客气地起身告辞时,她终于无法忍受,忽然站起,不顾一切地推倒了那座横亘于他们之间的屏风,直面他,眼里的火焰熊熊燃烧,强自克制的声音微微颤抖:“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
“虽然酒醉中,霍展白却依然一惊:“圣火令?大光明宫教王的信物!!”
他又没有做错事!他要出去……他要出去!。
“可你的孩子呢?”霍展白眼里有愤怒的光,“沫儿病了八年你知道吗?他刚死了你知道吗?”!
每一次他来,她的话都非常少,只是死死望着屏风对面那个模糊的影子,神情恍惚:仿佛也已经知道这个男子将终其一生停驻在屏风的那一边,再也不会走近半步。
——今日是中原人的清明节。檀香下的雪上,已有残留的纸灰和供品,显然是今日一早已经有人来这里祭拜过。
他凝望着墓碑,轻声低语:“我来看你们了。”只有呼啸的风回答他。。
以重金雇用了乌里雅苏台最好的车夫,马车沿着驿路疾驰。。
“——事到如今,何苦再相认?!
霍展白低下头去,用手撑着额头,感觉手心冰冷额头却滚烫。。
旋“她……她……”霍展白僵在那里,喃喃开口,却没有勇气问出那句话。。
“霍展白没有回答,只是冷定地望着他——他知道这个人说的全都是实话,他只是默不作声地捏起了剑诀,随时随地地准备决一死战。!
话音未落,整幢巍峨的大殿就发出了可怕的咔咔声,梁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倾斜,巨大的屋架挤压着碎裂开来,轰然落下!!
“当然。”那个女子眼里有傲然之气,摊开手给他看一面玉佩,以不容反驳的口吻道,“我是最好的医生——你有病人要求诊?”
“脑后金针,隐隐作痛。那一双眼睛又浮凸出来,宁静地望着他……明介。明介。那个声音又响起来了,远远近近,一路引燃无数的幻象。火。血。奔逃。灭顶而来的黑暗……!
“我不要这个!”终于,他脱口大呼出来,声音绝望而凄厉,“我只要你好好活着!”。
““不过,还是得赶快。”妙火收起了蛇,眼神严肃,“事情不大对。”。
他盯着咫尺上方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勃然大怒。。
声音一入耳,霍展白只觉熟得奇怪,不由自主地转头看去,和来人打了个照面,双双失声惊呼。!
他的血沿着她手指流下来,然而他却恍如不觉。。
“她不敢再碰,因为那一枚金针,深深地扎入了玉枕死穴,擅动即死。她小心翼翼地沿着头颅中缝摸上去,在灵台、百汇两穴又摸到了两枚一模一样的金针。。
——明介,我绝不会再让你回那个黑暗的地方去了。。
““哦。”瞳轻轻吐了一口气,“那就好。”!
外面的雪在飘,房子阴暗而冰冷,手足被钉在墙上的铁索紧锁,蜷缩在黑暗的角落里。。
最后脊椎一路的穴道打通,七十二枚金针布好,薛紫夜轻轻捻着针尾,调整穴道中金针的深度和方位,额头已然有细密汗珠渗出。金针渡穴是极耗心力和眼力的,以她久虚的体质,要帮病人一次性打通奇经八脉已然极为吃力。。
“瞳心里冰冷,直想大喊出来,身子却是一动不能动。。
“……”霍展白气结。……
第一个问题便遇到了障碍。她却没有气馁,缓缓开口:
然而身侧一阵风过,霍展白已经抢先掠了出去,消失在枫林里。
否则,那些中原武林人士,也该早就找到这里来了吧?。
是的,到如今,已然不能再退哪怕一步。。
“走出夏之园,冷风夹着雪吹到了脸上,终于让他的头脑冷了下来。他握着手里那颗血红色的珠子,微微冷笑起来,倒转剑柄,“咔”的一声拧开。。
“是谁?那个声音是如此阴冷诡异,带着说不出的逼人杀气。妙风在听到的瞬间便觉得不祥,然而在他想掠去保护教王的刹那,忽然间发觉一口真气到了胸口便再也无法提上,手足一软,根本无法站立。。
“薛谷主,怎么了?”窗外忽然有人轻声开口,吓了她一跳。!
“连瞳这样的人,脸上都露出惊骇的表情——……”
“霍展白和其余鼎剑阁同僚都是微微一惊。。
“人生,如果能跳过痛苦的那一段,其实应该是好事呢……”。
令她诧异的是,这一次醒来,妙风居然不在身侧。!
――大醉和大笑之后,他却清楚地知道今夕已是曲终人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