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明子之一的妙空一直隐身于旁,看完了这一场惊心动魄的叛乱。
如今,前任魔宫的妙风使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静静地坐在她昔日坐过的地方,一任蝴蝶落满了肩头,翻看书卷,侃侃而谈,平静而自持——然而越是如此,霍展白越不能想象这个人心里究竟埋藏了多深的哀痛。
这一次他们的任务只在于剿灭魔宫,如果半途和妙风硬碰硬地交手,只怕尚未到昆仑就损失惨重——不如干脆让他离开,也免得多一个阻碍。。
“好险……喀喀,”她将冰冷的手拢回了袖子,喃喃咳嗽,“差一点着了道。”。
“话音未落,一击重重落到他后脑上将他打晕。!”
“什么?”他看了一眼,失惊,“又是昆仑血蛇?”。
忽然间,霍展白记起了那一日在乌里雅苏台雪原上和妙风的狭路相逢——妙风怀里那个看不到脸的人,将一只苍白的手探出了狐裘,仿佛想在空气中努力地抓住什么。!
“嗯。”他应了一声,感觉一沾到床,眼皮就止不住地坠下。
他也不自觉地抬起头来,刹那间,连呼吸也为之一窒——
“带我出去看看。”她吩咐,示意一旁的小橙取过猞猁裘披上。。
睡去之前,瞳忽然抬起头看着他,喃喃道:“霍七,我不愿意和你为敌。”。
“她看着信,忽然顿住了,闪电般地抬头看了一眼霍展白。!
他叫了一声,却不见她回应,心下更慌,连忙过去将她扶起。。
旋“妙水!”倒在地上的薛紫夜忽然一震,努力抬起头来,厉声道,“你答应过我不杀他们的!”。
““光。”她躺在柔软的狐裘里,仰望着天空,唇角带着一丝不可捉摸的微笑。!
她的脸色却渐渐凝重,伸出手,轻轻按在了对方闭合的眼睛上。!
他忽然一个踉跄,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太晚了啊……你抓不住我了……”昏迷前,憔悴支离的女子抬起手,恶狠狠地掐着他肩上的伤口,“我让你来抓我……可是你没有!你来晚了……!
“我说过了,救我的话,你会后悔的。”他抬头凝视着她,脸上居然恢复了一丝笑意,“我本来就是一个杀人者——和你正好相反呢,薛谷主。”。
“渐渐地,他们终于都醉了。大醉里,依稀听到窗外有遥远地筚篥声,酒醉地人拍案大笑起来,对着虚空举起了杯:“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那一瞬间,他想起了遥远得近乎不真实的童年,那无穷无尽的黑夜和黑夜里那双明亮的眼睛……她叫他弟弟,拉着他的手在冰河上嬉戏追逐,那样地快乐而自在——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才能让那种短暂的欢乐在生命里再重现一次?。
“喂,霍展白……醒醒。”她将手按在他的灵台上,有节奏地拍击着,附耳轻声叫着他的名字,“醒醒。”!
“那个时候,我的名字叫雅弥……”。
“先去冬之馆看了霍展白和他的鸟,发现对方果然很听话地待着养伤,找不到理由修理他,便只是诊了诊脉,开了一服宁神养气的方子,吩咐绿儿留下来照顾。。
“怎么忽然就差了那么多?”在三招之内就震飞了瞳的剑,霍展白那一剑却没有刺下去,感到不可思议,“你的内力呢?哪里去了?”。
“脚下又在震动,身后传来剧烈的声响,是乐园里的玉楼金阙、玉树琼花在一片片地坍塌——这个秘密的销金窟本是历代教王的秘密乐园,此刻也将毁于一旦了。多少荣华锦绣,终归尘土。!
——原本在和霍展白激斗时留下的破口,居然都已经被细心地重新缝补好了。是她?。
如果你还在,徒儿也不至于如今这样孤掌难鸣。。
“一直到成为森然的白骨架子,才会断了最后一口气。。
妙水握着沥血剑,双手渐渐发抖。……
知道是妙水已然等得不耐,薛紫夜强自克制,站起身来:“我走了。”
“柳非非柳姑娘。”他倦极,只是拿出一个香囊晃了晃。
雅弥说完了大光明宫里发生的一切,就开始长久沉默。霍展白没有说话,拍开了那一瓮藏酒,坐在水边的亭子里自斟自饮,直至酩酊。。
“她……她……”霍展白僵在那里,喃喃开口,却没有勇气问出那句话。。
““如果可以选择,我宁可像你一样终老于药王谷――”霍展白长长吐出胸中的气息,殊无半点喜悦,“但除非像你这样彻底地死过一次,才能重新随心所欲地生活吧?我可不行。”。
“侍女们讷讷,相顾做了个鬼脸。。
“现在,结束了。”他收起手,对着那个惊呆了的同龄人微笑,看着他崩溃般在他面前缓缓跪倒,发出绝望的嘶喊。!
““不要去!”瞳失声厉呼——这一去,便是生离死别了!……”
“瞳的手缓缓松开,不做声地舒了一口气。。
这一来,他已然明白对方身上寒疾之重已然无法维持自身机能,若他不频繁将真气送入体内,只怕她连半天时间都无法维持。。
妙风的手臂在大氅里动了一下,从马上一掠而下,右手的剑从中忽然刺出。!
一个动荡不安的时代终于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