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里雅苏台驿站的小吏半夜出来巡夜，看到了一幅做梦般的景象：

    “你的药正在让宁婆婆看着，大约明日就该炼好了，”薛紫夜抬起头，对他道，“快马加鞭南下，还赶得及一月之期。”

    明白她是在临走前布置一个屏障来保护自己，瞳忽地冷笑起来，眼里第一次露出锋锐桀骜的神情。。

    他终于无法忍受，一拳击在身侧的冰冷石地上，全身微微发抖。。

    “一直推脱着的人大吃一惊：“什么？”！”

    “第一柄，莫问。”他长声冷笑，将莫问剑掷向屋顶，嚓的一声钉在了横梁上。。

    他颓然低下头去，凝视着那张苍白憔悴的脸，泪水长滑而落。！

    瞳醉醺醺地伏倒在桌面上，却将一物推到了他面前：“拿去！”

    第二日醒来，已然是在暖阁内。

    薛紫夜怔怔地看着他，眼神悲哀而平静。。

    “秋水。”他喃喃叹息。她温柔地对着他笑。。

    “——没人看得出，其实这个医生本身，竟也是一个病人。！

    她率先策马沿着草径离去，霍展白随即跳上马，回头望了望那个抱着孩子站在庭前目送的男子，忽然心里泛起了一种微微的失落——。

    旋他只是凝聚了全部心神，观心静气，将所有力量凝聚在双目中间，眼睛却是紧闭着的。他已然在暗界里一个人闭关静坐了两日，不进任何饮食，不发出一言一语。。

    ““是，瞳公子。”她听到有人回答，声音带着轻笑，“这个女人把那些人都引过来了。”！

    “不要紧。”薛紫夜淡淡道，“你们先下去，我给他治病。”！

    如今，前任魔宫的妙风使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静静地坐在她昔日坐过的地方，一任蝴蝶落满了肩头，翻看书卷，侃侃而谈，平静而自持——然而越是如此，霍展白越不能想象这个人心里究竟埋藏了多深的哀痛。

    “瞳倒在雪地上，剧烈地喘息，即便咬紧了牙不发出丝毫呻吟，但全身的肌肉还是在不受控制地抽搐。妙水伞尖连点，封住了他八处大穴。！

    “薛谷主！”妙风忙解开大氅，将狐裘里的女子抱了出来，双手抵住她的后心。。

    “天亮得很慢，雪夜仿佛长得没有尽头。。

    他们两个，一个是帝都杏林名门的天之骄女，一个是遥远极北村落里的贫寒少年——他们的一生本该没有任何交集，本该各自无忧无虑地度过一生，又怎么会变成今日这样的局面！。

    霍展白没有回答，只是冷定地望着他——他知道这个人说的全都是实话，他只是默不作声地捏起了剑诀，随时随地地准备决一死战。！

    廖青染转身便往堂里走去：“进来坐下再说。”。

    “那一夜的大屠杀历历浮现眼前——。

    “没用。”妙风冷笑：就算是有同伴掩护，可臂上的血定然让他在雪里无所遁形。。

    “瞳蹙了蹙眉头，却无法反驳。！

    霍展白蓦地震了一下，睁开了眼睛：“非非……我这次回来，是想和你说——”。

    在远征昆仑回来后的第四个月早上，霍展白在六剑的陪伴下来到秣陵，在天下武林面前从老阁主南宫言其手里接过了黄金九鼎，携着墨魂剑坐上了阁中的宝座。按惯例，朝廷也派出了特使前来道贺，带来了皇上特赐的尚方宝剑与免死金牌——鼎剑阁从公子舒夜创立开始，就一直鼎剑兼顾，平衡着朝野间的力量，连当朝天子都不敢小觑。。

    “否则……沫儿的病，这个世上绝对是没人能治好了。。

    妙风未曾料到薛紫夜远隔石阵，光凭目测发色便已断出自己病症所在，略微怔了一怔，面上却犹自带着微笑：“谷主果然医称国手——还请将好意，略移一二往教王。在下感激不尽。”……

    “畜生。”薛紫夜双手渐渐颤抖，咬着牙一字一字出口，“畜生！”

    妙风脸色一变，却不敢回头去看背后，只是低呼：“薛谷主？”

    他们喝得非常尽性，将一整坛的陈年烈酒全部喝完。后面的记忆已经模糊，他只隐约记得两人絮絮说了很多很多的话，关于武林，关于天下，关于武学见地――。

    然而同一时间，瞳也捂着双眼跌倒在冰上！。

    “然而，这些问题，他终究没有再问出口来。。

    “连日的搏杀和奔波，已然让他耗尽了体力。。

    “不过，等我杀了教王后……或许会开恩，让你早点死。”！

    ““族里又出了怪物！老祖宗就说，百年前我们之所以被从贵霜国驱逐，就是因为族里出过这样一个怪物！那是妖瞳啊！”……”

    ““没，呵呵，运气好，正好是妙水当值，”妙火一声呼啸，大蛇霍地张开了嘴，那些小蛇居然就源源不断地往着母蛇嘴里涌去，“她就按原先定好的计划回答，说你去了长白山天池，去行刺那个隐居多年的老妖。”。

    霍展白在一旁听着，只觉得心里一跳。。

    那一夜雪中的明月，落下的梅花，怀里沉睡的人，都仿佛近在眼前，然而，却仿佛镜像的另一面永远无法再次触及。！

    冰冷的雪，冰冷的风，冰冷的呼吸——他只觉得身体里的血液都快要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