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蠢的瞳……”当他在冰川上呼号时,一个熟悉的声音缓缓响起来了,慈爱而又怜惜,“你以为大光明宫的玉座,是如此轻易就能颠覆的……太天真了。”
他在大雪中策马西归,渐渐远离那个曾经短暂动摇过他内心的山谷。在雪原上勒马四顾,心渐渐空明冷定。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也在漫天的大雪里逐渐隐没。
霍展白沉吟片刻,目光和其余几位同僚微一接触,也便有了答案。。
“我自然知道,”雅弥摇了摇头,“我原本就来自那里。”。
“然而妙水的全副心神都用在对付妙风上,竟毫无觉察。!”
“记住了:我的名字,叫做‘瞳’。”。
她俯下身捡起了那支筚篥,反复摩挲,眼里有泪水渐涌。她转过头,定定看着妙风,却发现那个蓝发的男子也在看着她——那一瞬间,她依稀看到了多年前那个躲在她怀里发抖的、至亲的小人儿。!
“为什么还要来!”他失去控制地大喊,死死按着她的手,“你的明介早就死了!”
那一夜的昆仑绝顶上,下着多年来一直延绵的大雪。
“那……廖前辈可有把握?”他讷讷问。。
“嘘。”妙水却竖起手指,迅速向周围看了一眼,“我可是偷偷过来的。”。
“怎么可以!!
霍展白在黑暗里躲避着闪电般的剑光,却不敢还手。。
旋是谁,能令枯木再逢春?。
“薛紫夜勉强动了动,抬起手按在他胸口正中。!
他追向那个少年,那个少年却追着自己的两个同伴。!
“放了明介!”被点了穴的薛紫夜开口,厉声大喝,“马上放了他!”
“暮色深浓,已然有小雪依稀飘落,霍展白在奔驰中仰头望着那些落下来的新雪,忽然有些恍惚:那个女人……如今又在做什么呢?是一个人自斟自饮,还是在对着冰下那个人自言自语?!
这个女人身上散发出馥郁的香气,妖媚神秘,即便是作为医者的她,都分辨不出那是由什么植物提炼而成——神秘如这个女人的本身。。
“簪被别在信封上,他认得那是薛紫夜发间常戴的紫玉簪。上面写着一行字:“扬州西门外古木兰院恩师廖青染座下”。。
他只勉强知道了一些零碎的情况:比如她来到药师谷之前,曾在一个叫摩迦的村子里生活过;比如那个冰下的人,是在和她一起离开时死去的……然而,究竟发生了什么导致她的离开、他的死去,她却没有提过。。
“奇怪……”妙水有些难以理解地侧过头去,拍了拍獒犬的头,低语,“她不怕死,是不是?”!
“那么……你来陪我喝吧!”霍展白微笑着举杯,向这个陌生的对手发出邀请——他没有问这个人和紫夜究竟有什么样的过往。乌里雅苏台的雪原上,这个人曾不顾一切地只身单挑七剑,只为及时将她送去求医。。
““雅、雅弥?!”妙水定定望着地上多年来的同僚,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妙风——难道你竟是……是……”。
刹那间,她忽然有一种大梦初醒的感觉,停住了手指,点了点头。。
““浅羽?”他一怔,剑锋停顿,讷讷道。!
我要怎样,才能将你从那样黑暗的地方带出呢……。
“抱歉,我还有急事。”霍展白晃了晃手里的药囊。。
“对于谷主多年来第一次出谷,绿儿和霜红都很紧张,争先恐后地表示要随行,却被薛紫夜毫不犹豫地拒绝——大光明宫是一个怎样的地方,她又怎能让这些丫头跟着自己去冒险?。
“病人只得一个。”妙风微笑躬身,脸上似是戴着一个无形的面具,“但在下生怕谷主不肯答应救治,或是被别人得了,妨碍到谷主替在下看诊,所以干脆多收了几枚——反正也是顺手。”……
她因为寒冷和惊怖而在他怀里微微战栗:没有掉下去……这一次,她没有掉下去!
“咦?没人嘛。”当先走出的绿衣使女不过十六七岁,身段袅娜,容颜秀美。
“那样,就不太好了。”妙风言辞平静,不见丝毫威胁意味,却字字见血,“瞳会死得很惨,教王病情会继续恶化——而谷主你,恐怕也下不了这座昆仑山。甚至,药师谷的子弟,也未必能见得平安。”。
反正,从十五岁进入江湖起,他就很少有将对手赶尽杀绝的习惯。。
“只是一刹那,他的剑就架上了她的咽喉,将她逼到了窗边。。
““对不起。”他没有辩解半句,只是吐出三个字。。
明介?妙风微微一惊,却听得那个女子在耳边喃喃:!
““救命……救命!”远远地,在听到车轮碾过的声音,幼小的孩子脱口叫了起来。……”
“是的,那是谎言。她的死,其实是极其惨烈而决绝的。。
——只不过一夜不见,竟然衰弱到了如此地步!。
他将永远记得她在毒发时候压抑着的战栗,记得她的手指是怎样用力地握紧他的肩膀,记得她在弥留之际仰望着冷灰色的大雪苍穹,用一种孩童一样的欣悦欢呼。当然,也记得她咽喉里那样决然刺入死穴的那枚金针——这些记忆宛如一把刀,每回忆一次就在心上割出一道雪淋淋的伤口,只要他活着一日,这种凌迟便永不会停止。!
在以后无数个雪落的夜里,他经常会梦见一模一样的场景,苍穹灰白,天地无情,那种刻骨铭心的绝望令他一次又一次从梦中惊醒,然后在半夜里披衣坐起,久久不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