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青染将孩子交给身后的使女,拆开了那封信,喃喃:“不会是那个傻丫头八年后还不死心,非要我帮她复活冰下那个人吧?我一早就跟她说了那不可能——啊?这……”
“哟,好得这么快?”薛紫夜不由从唇间吐出一声冷笑,望着他腹部的伤口,“果然,你下刀时有意避开了血脉吧?你赌我不会看着你死?”
“最后,那个女孩和她的小情人一起掉进了冰河里——活生生地冻死。”。
为什么不躲?方才,她已然用尽全力解开了他的金针封穴。他为什么不躲!。
“她手里的玉佩滚落到他脚边,上面刻着一个“廖”字。!”
“妙水,”他忽然开口了,声音因为受刑而嘶哑,“我们,交换条件。”。
金杖闪电一样探出,点在下颌,阻拦了他继续叩首。玉座上的教王眯起了眼睛,审视着,不知是喜是怒:“风,你这是干什么?你竟然替一个对我不利的人求情?从你一进来我就发现了——你脸上的笑容,被谁夺走了?”!
抬起头,只看到大殿内无数鲜红的经幔飘飞,居中的玉座上,一袭华丽的金色长袍如飞瀑一样垂落下来——白发苍苍的老者拥着娇媚红颜,靠着椅背对她伸出手来。青白色的五指微微颤抖,血脉在羊皮纸一样薄脆的皮肤下不停扭动,宛如钻入了一条看不见的蛇。
妙风眉梢不易觉察地一挑,似乎在揣测这个女子忽然发问的原因,然而嘴角却依然只带着笑意:“这个……在下并不清楚。因为自从我认识瞳开始,他便已经失去了昔日的记忆。”
是……是小夜姐姐?他狂喜地转过头来。是她?是她来了吗?!。
“看把你吓的,”她笑意盈盈,“骗你的呢。你这个落魄江湖的浪子,有那么多钱替我赎身吗?除非去抢去偷——你倒不是没这个本事,可是,会为我去偷去抢吗?”。
““教王,”身侧有下属远远鞠躬,恭声提醒,“听说最近将有一场百年难遇到的雪暴降临在漠河,还请教王及早起程回宫。”!
虽然酒醉中,霍展白却依然一惊:“圣火令?大光明宫教王的信物!。
旋薛紫夜望了一眼那十枚回天令,冷冷道:“有十个病人要看?”。
“睡去之前,瞳忽然抬起头看着他,喃喃道:“霍七,我不愿意和你为敌。”!
“不行!”霍展白差点脱口——卫风行若是出事,那他的娇妻爱子又当如何?!
什么意思?薛紫夜让他持簪来扬州求见廖青染,难道是为了……
“妙风的背上布满了淤伤,颜色暗红,纵横交错,每一条都有一寸宽、一尺许长。虽然没有肿起,然而一摸便知道是极厉害的:虽然表皮不破损,可内腑却已然受伤。!
“三年啊……”霍展白喃喃自语,“看来这几年,不休战也不行呢。”。
“他后悔手上曾沾了那么多的血,后悔伤害到眼前这个人吗?。
“青染对我说,她的癫狂症只是一时受刺激,如今应该早已痊愈。”卫风行显然已经对一切了然,和他并肩疾驰,低声道,“她一直装作痴呆,大约只是想留住你——你不要怪她。”。
那个白衣弟子颤了一下,低低答了一声“死了”,便不多言。!
已经是第四日了……那种通过双目逐步侵蚀大脑的剧毒,已悄然抹去了他大部分的记忆:比如修罗场里挣扎求生的岁月,比如成为大光明界第一杀手、纵横西域夺取诸侯首级的惊心动魄的往事……这一切辉煌血腥的过去,已然逐步淡去,再也无法记忆。。
““妙风使。”。
可是,就算是这样……又有什么用呢?。
““天没亮就走了,”雅弥只是微笑,“大约是怕被鼎剑阁的人看到,给彼此带来麻烦。”!
身后的那一场血战的声音已然听不到了,薛紫夜在风雪里跑得不知方向。。
薛紫夜刹那间便是一惊:那、那竟是教王?。
“鸟儿松开了嘴,一片白玉的碎片落入了他的掌心。。
“好。”薛紫夜捏住了钥匙,点了点头,“等我片刻,回头和你细细商量。”……
那只将她带离冰窖和黑暗的手是真实的,那怀抱是温暖而坚实的。
薛紫夜冷笑:还是凶相毕露了吗?魔教做事,原来也不过如此吧?
雅弥说完了大光明宫里发生的一切,就开始长久沉默。霍展白没有说话,拍开了那一瓮藏酒,坐在水边的亭子里自斟自饮,直至酩酊。。
其出手之快,认穴之准,令人叹为观止。。
“捏着那条半死的小蛇,他怔怔想了半晌,忽然觉得心惊,霍然站起。。
“然而,如今却已然是参商永隔了。。
“即便是贵客,也不能对教王无礼。”妙风闪转过身,静静开口,手指停在薛紫夜喉头。!
“依然是什么都看不到……被剧毒侵蚀过的眼睛,已经完全失明了。……”
“薛紫夜扶着他的肩下了车,站在驿站旁那棵枯死的冷杉树下,凝望了片刻,默不作声地踩着齐膝深的雪,吃力地向着村子里走去。。
“在下可以。”妙风弯下腰,从袖中摸出一物,恭谨地递了过来,“这是教王派在下前来时,授予的圣物——教王口谕,只要薛谷主肯出手相救,但凡任何要求,均可答允。”。
薛紫夜醒来的时候,已然是第二天黎明。!
八年了,而这一段疯狂炽热的岁月,也即将成为过去。的确,他也得为以后打算打算了,总不能一辈子这样下去……在这样想着的时候,心里忽然闪过了那个紫衣女子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