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排山倒海而来的苦痛和悲哀将他彻底湮没。霍展白将头埋在双手里，双肩激烈地发抖，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却终于无法掩饰，在刹那间爆发出了低哑的痛哭。

    他多么希望自己还是八年前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执著而不顾一切；他也曾相信自己终其一生都会保持这种无望而炽烈的爱——然而，所有的一切，终究在岁月里渐渐消逝。奇怪的是，他并不为这种消逝感到难过，也不为自己的放弃感到羞愧。

    瞳一直没有说话，似乎陷入了某种沉思，此刻才惊觉过来，没有多话，只是微微拍了拍手——瞬间，黑夜里蛰伏的暗影动了，雪狱狭长的入口甬道便被杀手们完全地控制。。

    那是……那是教王的声音！。

    “深沉而激烈的无力感，几乎在瞬间将一直以来充满了自信的女医者击倒。！”

    丧子之痛渐渐平复，她的癫狂症也已然痊愈，然而眼里的光却在一点点地黯淡下去。。

    “薛谷主，你醒了？”乐曲随即中止，车外的人探头进来。！

    她握剑坐在玉座上，忽地抿嘴一笑：“妙风使，你存在的意义，不就是保护教王吗？如今教王死了，你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吧。”

    你在天上的灵魂，会保佑我们吧？

    多年来，他其实只是为了这件事，才三番五次地到这里忍受自己的喜怒无常。。

    “咔嚓！”在倒入雪地的刹那，他脸上覆盖的面具裂开了。。

    “仿佛体内的力量觉醒了，开始和外来的力量争夺着这个身体的控制权。霍展白咬着牙，手一分分地移动，将切向喉头的墨魂剑挪开。！

    愚蠢！难道他们以为他忍辱负重那么多年，不惜抛妻弃子，只是为了替中原武林灭亡魔宫？笑话——什么正邪不两立，什么除魔卫道，他要的，只不过是这个中原武林的霸权，只不过是鼎剑阁主的位置！。

    旋卫风行眼神一动，心知这个坚决的承诺同时也表示了坚决的拒绝，不由长长叹了口气。。

    “那是……那是教王的声音！！

    这个身体自从出了药师谷以来就每况愈下，此刻中了剧毒，又受了教王那样一击，即便是她一直服用碧灵丹来维持气脉，也已然是无法继续支持下去了。！

    她被迫睁开了眼，望着面前那双妖瞳，感觉到一种强大的力量正在侵入她的心。

    “沉浸于这一刻宁静的他惊醒过来，看了看醉得人事不知的薛紫夜，不由叹着气摇了摇头：这个女人年纪也不小了，还是一点也不懂得爱惜自己的身体……那样冷的夜，居然就这样趴在案上睡着了。！

    很多年了，他们相互眷恋和倚赖，在每一次孤独和痛苦的时候，总是想到对方身畔寻求温暖——这样的知己，其实也足可相伴一生吧？。

    ““跟我走！”妙水的脸色有些苍白，显然方才带走妙风已然极大地消耗了她的体力，却一把拉起薛紫夜就往前奔出。脚下的桥面忽然碎裂，大块的石头掉落在万仞的冰川下。。

    霍展白一惊，沉默着，露出了苦笑。。

    他猛然一震，眼神雪亮：教王的笑声中气十足，完全听不出丝毫的病弱迹象！！

    那也是他留给人世的最后影子。。

    “那个转身而去的影子，在毫不留情的诀别时刻，给他的整个余生烙上了一道不可泯灭的印迹。。

    妙风脸色一变，却不敢回头去看背后，只是低呼：“薛谷主？”。

    “他往后微微退开一步，离开了璇玑位——他一动，布置严密的剑阵顿时洞开。！

    虽然酒醉中，霍展白却依然一惊：“圣火令？大光明宫教王的信物！。

    然而，身后的声音忽然一顿：“若是如此，妙风可为谷主驱除体内寒疾！”。

    ““杀过。”妙风微微地笑，没有丝毫掩饰，“而且，很多。”。

    不由自主地，墨魂划出凌厉的光，反切向持有者的咽喉。……

    “记住了：我的名字，叫做‘瞳’。”

    “反悔？”霍展白苦笑，“你也是修罗场里出来的，觉的瞳那样的人可以相信吗？”

    书架上空了一半，案上凌乱不堪，放了包括龙血珠、青鸾花在内的十几种珍贵灵药。此外全部堆满了书：《外台秘要》《金兰循经》《素问》《肘后方》……层层叠叠堆积在身侧。

    “他……是怎么到你们教里去的？”薛紫夜轻轻问，眼神却渐渐凝聚。。

    “北方的天空，隐隐透出一种苍白的蓝色。。

    “他怔住，手僵在了她的后颈上，身边的沥血剑已然拔出半尺。。

    她拿着翠云裘，站在药圃里出神。！

    “薛紫夜怔怔地看着他，眼神悲哀而平静。……”

    “那，也是他八年来第三次提出类似的提议。。

    “秋水！”他脱口惊呼，抢身掠入，“秋水！”。

    “啊……”薛紫夜长长松了一口气，终于松开了抓着他手臂的手，仿佛想说什么，然而尚未开口，顿时重重地瘫倒在他的怀里。！

    “在薛谷主抵达大光明宫之前，我要随时随地确认你的安全。”他将枕头送回来，微微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