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抽出的刹那，这个和他殊死搏杀了近百回合的银衣杀手失去了支撑，顺靠着冷杉缓缓倒下，身后树干上擦下一道血红。
念头方一转，座下的马又惊起，一道淡得几乎看不见的光从雪面上急掠而过。“咔嚓”一声轻响，马腿齐膝被切断，悲嘶着一头栽了下去。
霍展白全身微微一震：瞳？魔教大光明宫排位第一的神秘杀手？。
霍展白仿佛中了邪，脸色转瞬苍白到可怕。直直地看着他，眼睛里的神色却亮得如同妖鬼：“你……你刚才说什么？你说什么？！薛、薛谷主……紫夜她……她怎么了？！”。
“冬之夜，夏之日。百岁之后，归于其室。！”
然而，这些问题，他终究没有再问出口来。。
如今，前任魔宫的妙风使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静静地坐在她昔日坐过的地方，一任蝴蝶落满了肩头，翻看书卷，侃侃而谈，平静而自持——然而越是如此，霍展白越不能想象这个人心里究竟埋藏了多深的哀痛。！
妙风被她吓了一跳，然而脸上依旧保持着一贯的笑意，只是微微一侧身，手掌一抬，那只飞来的靠枕仿佛长了眼睛一样乖乖停到了他手上。
“来！”
在轰然巨响中，离去的人略微怔了一怔，看住了她。。
“雅弥！”薛紫夜脸色苍白，再度脱口惊呼，“躲啊！”。
““属下冒犯教王，大逆不道，”妙风怔怔看着这一切，心乱如麻，忽然间对着玉座跪了下去，低声道，“属下愿替薛谷主接受任何惩罚，只求教王不要杀她！”！
如今怎么还会有人活着？这个人到底是谁？又是怎么活下来的？。
旋曾经有一次，关东大盗孟鹄被诊断出绝症，绝望之下狂性大发，在谷里疯狂追杀人，一时无人能阻止。蓝发的年轻弟子在冬之馆拦下了他，脸上笑容未敛，只一抬手，便将其直接毙于掌下！。
“霍展白剧烈地喘息，手里握着被褥，忽然有某种不好的预感。！
在以后无数个雪落的夜里，他经常会梦见一模一样的场景，苍穹灰白，天地无情，那种刻骨铭心的绝望令他一次又一次从梦中惊醒，然后在半夜里披衣坐起，久久不寐。！
绿儿跺脚，不舍：“小姐！你都病了那么多年……”
““我看得出，姐姐她其实是很喜欢你得。”瞳凝望着他，忽然开口，“如果不是为了救我，她此刻，定然已经坐在这里和你共饮。”！
可惜，你总是一直一直地睡在冰层下面，无论我怎么叫你都不答应。我学了那么多的医术，救活了那么多的人，却不能叫醒你。。
““是。”妙风一步上前，想也不想地拿起药丸放到鼻下闻了一闻，而后又沾了少许送入口中，竟是以身相试——薛紫夜抬起头看着他，眼神复杂。。
“什么？”霍展白一惊抬头，“瞳成了教王？你怎么知道？”。
薛紫夜微微一怔，低头的瞬间，她看到了门槛上滴落的连串殷红色血迹。！
这哪是当年那个风流倜傥、迷倒无数江湖女子的卫五公子？分明是河东狮威吓下的一只绵羊。霍展白在一旁只看得好笑，却不敢开口。。
“她们都是从周围村寨里被小姐带回的孤儿，或是得了治不好的病，或是因为贫寒被遗弃——从她们来到这里起，冰下封存的人就已经存在。宁嬷嬷说：那是十二年前，和小姐一起顺着冰河漂到药师谷里的人。。
修罗场里出来的人，对于痛苦的忍耐力是惊人的。但这个程度的忍耐力，简直已经超出了人的极限。有时候，她甚至怀疑是七星海棠的毒侵蚀得太快，不等将瞳的记忆全部洗去，就已先将他的身体麻痹了——。
“他微微舒了口气。不过，总算自己运气不错，因为没来得及赶回反而躲过一劫。！
那些血痕，是昨夜秋水音发病时抓出来的——自从她陷入半疯癫的状态以后，每次情绪激动就会失去理智地尖叫，对前来安抚她情绪的人又抓又打。一连几日下来，府里的几个丫头，差不多都被她打骂得怕了，没人再敢上前服侍。。
“你发现了？”他冷冷道，没有丝毫否认的意味。。
“住手！住手！他几乎想发疯一样喊出来，但太剧烈的惊骇让他一时失声。。
薛紫夜拉下了脸，看也不看他一眼，哼了一声掉头就走：“去秋之苑！”……
“很可怕吧？”教王背对着她，低低笑了一声，“知道吗？我也是修罗场出来的。”
那曲子散入茏葱的碧色中，幽深而悲伤。
他穿着极其宽大暖和的大氅，内里衬着厚厚的狐裘，双手拢在怀里——霍展白默然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同伴警惕：妙风的手藏在大氅内，谁都不能料到他什么时候会猝然出手。。
妙风站桥上，面无表情地望着桥下万丈冰川，默然。。
“说到最后一句，他的眼里忽然泛出一丝细微的冷嘲，转瞬消散。。
“他一瞬间打了个寒战。教王是何等样人，怎么会容许一个背叛者好端端地活下去！瞳这样的危险人物，如若不杀，日后必然遗患无穷，于情于理教王都定然不会放过。。
难道，薛紫夜的师傅，那个消失江湖多年的妙手观音廖青染，竟是隐居此处？！
“霍展白踉跄站起，满身雪花，剧烈地喘息着。……”
““见死不救？”那个女子看着他，满眼只是怜悯，“是的……她已经死了。所以我不救。”。
走到门口的人，忽地真的回过身来，迟疑着。。
“一天之前，沫儿慢慢在我怀里断了最后一口气……为什么，你来得那么晚！”！
妙水吃惊地看着她，忽地笑了起来：“薛谷主，你不觉得你的要求过分了一些么——我凭什么给你？我这么做可是背叛教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