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忽然有金铁交击的轻响——他微微一惊,侧头看向一间空荡荡的房子。他认出来了:那里,正是他童年时的梦魇之地!十几年后,白桦皮铺成的屋顶被雪压塌了,风肆无忌惮地穿入,两条从墙壁上垂落的铁镣相互交击,发出刺耳的声音。
妙风微微一惊,顿住了脚步,旋即回手,将她从雪地上抱起。
大惊之下,瞳运起内息,想强行冲破穴道,然而重伤如此,又怎能奏效?瞳一遍又一遍地用内息冲击着穴道,却无法移动丝毫。。
念头方一转,座下的马又惊起,一道淡得几乎看不见的光从雪面上急掠而过。“咔嚓”一声轻响,马腿齐膝被切断,悲嘶着一头栽了下去。。
“电光火石的瞬间,妙风反掌一按马头,箭一样掠出,一剑便往雪里刺了下去!!”
如今,又是一年江南雪。。
“医生,替她看看!”妙风看得她眼神变化,心知不祥,“求求你!”!
他说得很慢,说一句,便在尸体上擦一回剑,直到沥血剑光芒如新。
而这个风雪石阵,便是当时为避寻仇而设下。
雪在一片一片地飘落,落满他的肩头。肩上那只手却温暖而执著,从来都不肯放弃任何一条性命。他站在门口,仰望着昆仑绝顶上翩然而落的白雪,心里的寒意和肩头的暖意如冰火交煎:如果……如果她知道铸下当年血案的凶手是谁,会不会松开这只手呢?。
“你该走了。”薛紫夜看到他从内心发出的笑意,忽然感觉有些寥落,“绿儿,马呢?”。
“——当然,是说好了每瓮五十两的高价。!
霍展白低下头去,用手撑着额头,感觉手心冰冷额头却滚烫。。
旋那一战七剑里损失大半人手,各门派实力削弱,中原武林激烈的纷争也暂时缓和了下来。仿如激流冲过最崎岖艰险的一段,终于渐渐趋于平缓。。
“瞳垂下了眼睛,看着她走过去。两人交错的瞬间,耳畔一声风响,他想也不想地抬手反扣,手心霍然多了一枚蜡丸。抬起头,眼角里看到了匆匆隐没的衣角。那个女人已经迅速离去了,根本无法和她搭上话。!
“霍展白,你又输了。”然而,一直出神的薛紫夜却忽然笑了起来。!
年轻的教王立起手掌:“你,答应吗?”
““想救你这些朋友吗?”擦干净了剑,瞳回转剑锋逼住了周行之的咽喉,对着霍展白冷笑,“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可以放了他们。”!
“没事了,”他笑着,低下头,“我不是没有死吗?不要难过。”。
“夏之园里一片宁静,绿荫深深,无数夜光蝶在起舞。。
他们之间荡气回肠的故事一直在江湖中口耳相传,成为佳话。人人都说霍阁主不但是个英雄,更是个情种,都在叹息他的忠贞不渝,指责她的无情冷漠。她却只是冷笑――。
眼前依稀有绿意,听到遥远的驼铃声——那、那是乌里雅苏台吗?!
她挥了挥手,示意侍女们退出去,自己坐到了榻边。。
““呵……不用对我说对不住,”胭脂奴哼了一声,“也亏上一次,你那群朋友在楼里喝醉了,对小姐说了你八年来的种种事情,可真是惊世骇俗呀!小姐一听,终于灰了心。”。
还是,只是因为,即便是回忆起来了也毫无用处,只是徒自增加痛苦而已?。
“牛犊般大的獒犬忽然间站起,背上毛根根耸立,发出低低的呜声。!
“瞳公子。”然而,从殿里出来接他的,却不是平日教王宠幸的弟子高勒,那个新来的白衣弟子同样不敢看他的眼睛,“教王正在小憩,请稍等。”。
“你总是来晚。”那个声音冷冷地说着,冷静中蕴涵着深深的疯狂,“哈……你是来看沫儿怎么死的吗?还是——来看我怎么死的?”。
“一瞬间,他又有了一种被幻象吞噬的恍惚,连忙强行将它们压了下去。。
“青染对我说,她的癫狂症只是一时受刺激,如今应该早已痊愈。”卫风行显然已经对一切了然,和他并肩疾驰,低声道,“她一直装作痴呆,大约只是想留住你——你不要怪她。”……
这样熟悉的眼神……是、是——
——难道那个该死的女人转头就忘记了他的忠告,将这条毒蛇放了出来?
伏在地上剧烈地喘息,声音却坚定无比,“何况他已然为此痛苦。”。
霍展白垂头沉默。。
““……”薛紫夜随后奔到,眼看妙风倒地,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不想见她……不想再见她!或者,只是不想让她看见这样的自己——满身是血,手足被金索扣住,颈上还连着獒犬用的颈环,面色苍白,双目无神,和一个废人没有两样!。
那样漆黑的雪狱里,隐约有无数的人影,影影绰绰附身于其间,形如鬼魅。!
“她拿过那卷书,匆忙地重新看了一眼,面有喜色。然而忽地又觉得胸肺寒冷,紧一声慢一声地咳嗽,感觉透不出气来。……”
“那双明亮的眼睛再一次从脑海里浮起来了,凝视着他,带着令人恼怒的关切和温柔。。
如今,难道是——。
干涸了十几年的眼睛里有泪水无声地充盈,却被轻柔的舌尖一同舔去。!
“嗯。”妙风微笑,“在遇到教王之前,我不被任何人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