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白衣弟子颤了一下,低低答了一声“死了”,便不多言。
“不,妙风已经死了,”那个人只是宁静地淡淡微笑,“我叫雅弥。”
“什么?墨魂剑?!”他一下子清醒了,伸手摸去,果然佩剑已经不在身边。霍展白变了脸色,用力摇了摇头,艰难地追忆自己最后和那个人击掌立下了什么样的誓言。。
——终于是被折断了啊……这把无想无念之剑!。
“醉笑陪君三万场,猛悟今夕何夕。!”
霍展白作为这一次行动的首领,却不能如此轻易脱身——两个月来,他陪着鼎剑阁的南宫老阁主频繁地奔走于各门各派之间,在江湖格局再度变动之时,试图重新协调各门各派之间的微妙关系,达成新的平衡。。
侍女们吃惊地看着大氅里裹着的那具尸体,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这不是湖下冰封的那个少年吗?多少年了,如今,谷主居然将他从冰下挖了出来?!
“雅弥!”薛紫夜脸色苍白,再度脱口惊呼,“躲啊!”
然而不等他看清楚那个旅客是男是女,厚厚的棉质门帘被猛然掀开,一阵寒风卷入,一个人踉跄地冲入城门口的驿站内。
他多么希望自己还是八年前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执著而不顾一切;他也曾相信自己终其一生都会保持这种无望而炽烈的爱——然而,所有的一切,终究在岁月里渐渐消逝。奇怪的是,他并不为这种消逝感到难过,也不为自己的放弃感到羞愧。。
薛紫夜一怔:“命你前来?”。
“侍女们无法,只得重新抬起轿子,离去。!
她必须靠着药物的作用来暂时抑制七星海棠的毒,把今日该做的事情全部做完!。
旋在远征昆仑回来后的第四个月早上,霍展白在六剑的陪伴下来到秣陵,在天下武林面前从老阁主南宫言其手里接过了黄金九鼎,携着墨魂剑坐上了阁中的宝座。按惯例,朝廷也派出了特使前来道贺,带来了皇上特赐的尚方宝剑与免死金牌——鼎剑阁从公子舒夜创立开始,就一直鼎剑兼顾,平衡着朝野间的力量,连当朝天子都不敢小觑。。
“八年来,每次只有霍七公子来谷里养病的时候,谷主才会那么欢喜。谷里的所有侍女都期待着她能够忘记那个冰下沉睡的少年,开始新的生活。!
冬之夜,夏之日。百岁之后,归于其室。!
笛声如泣,然而吹的人却是没有丝毫的哀戚,低眉横笛,神色宁静地穿过无数的垂柳,仿佛只是一个在春光中出行的游子,而天涯,便是他的所往——没有人认出,这个人就是昨夜抱着死去女子在驿站里痛哭的人。昨夜那一场痛哭,仿佛已经达到了他这一生里感情的极限,只是一夜过去,他的神色便已然平静——
“她本是一个医者,救死扶伤是她的天职。然而今日,她却要独闯龙潭虎穴,去做一件违背医者之道的事。那样森冷的大殿里,虎狼环伺,杀机四伏,任何人想要杀手无缚鸡之力的她,都不过是举手之劳。然而,她却要不惜任何代价,将那个高高玉座上的魔鬼拉下地狱去!!
世人都知道他痴狂成性,十几年来对秋水音一往情深,虽伊人别嫁却始终无怨无悔。然而,有谁知道他半途里却早已疲惫,暗自转移了心思。时光水一样地退去了少年时的痴狂,他依然尽心尽力照料着昔日的恋人,却已不再怀有昔时的狂热爱恋。。
“药师谷……在这样生死一线的情况下,他却忽然微微一怔。。
身后的那一场血战的声音已然听不到了,薛紫夜在风雪里跑得不知方向。。
她的眼睛是宁静的,纯正的黑和纯粹的白,宛如北方的白山和黑水。!
妙风将内息催加到最大,灌注满薛紫夜的全身筋脉,以保她在离开自己的那段时间内不至于体力不支,后又用传音入密叮嘱:“等一下我牵制住他们五个,你马上向乌里雅苏台跑。”。
““薛谷主!”轻微的声音却让身边的人发出了狂喜低呼,停下来看她,“你终于醒了?”。
一直埋头赶路的廖青染怔了一下,侧头看着这个年轻人。。
““别把我和卫风行那个老男人比。”夏浅羽嗤之以鼻,“我还年轻英俊呢。”!
“不了,收拾好东西,明日便动身。”廖青染摇了摇头,也是有些心急,“昨日接到风行传书说鼎剑阁正在召集八剑,他要动身前往昆仑大光明宫了。家里的宝宝没人看顾,我得尽快回去才好。”。
里面两人被吓了一跳。薛紫夜捏着金针已刺到了气海穴,也忽然呆住了。。
““明介,你终于都想起来了吗?”薛紫夜低语,“你知道我是谁了吗?”。
如今,又是一年江南雪。……
“咔嚓。”忽然间,风里掠过了一蓬奇异的光。
大光明宫那边,妙水和修罗场的人,都还在等待着他归来——
“别动。”头也不回,她低叱,“腹上的伤口太深,还不能下床。”。
高楼上的女子嘴角扬起,露出一个无所谓的笑:“我连看都不想看。”。
““嗯。”妙风微笑,“在遇到教王之前,我不被任何人需要。”。
“妙风默然低下了头,不敢和她的眼光对视。。
他笑了起来,张了张口,仿佛想回答她。但是血从他咽喉里不断地涌出,将他的声音淹没。妙风凝望着失散多年的亲姐姐,始终未能说出话来,眼神渐渐涣散。!
“谁都没有想到,这个人居然铤而走险,用出了玉石俱焚的招式。……”
““呵。”徐重华却只是冷笑。。
薛紫夜惊住:那样骄傲的人,终于在眼前崩溃。。
——那么说来,如今那个霍展白,也是在这个药师谷里?!
然后,那一杯酒被浇在了地面上,随即渗入了泥土泯灭无痕。醉眼朦胧地瞳看着那人且歌且笑,模糊地明白了对方是在赴一个永远无法实现的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