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在他照旧客气地起身告辞时,她终于无法忍受,忽然站起,不顾一切地推倒了那座横亘于他们之间的屏风,直面他,眼里的火焰熊熊燃烧,强自克制的声音微微颤抖:“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
片刻前还陷在昏迷挣扎里的瞳,睁眼的时候眸中竟然雪亮,默默凝视着薛紫夜离去时的方向,在瞬间闪过无数复杂的光:猜疑、警惕、杀意以及……茫然。
黑暗里,眼睛牢牢地贴着送饭的口子往外看,孩子用力摇晃着锁链,爆发出了怒吼:“我要出去!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该死的,放我出去!”。
——这个最机密的卧底、鼎剑阁昔年八剑之一的人,居然背叛了中原武林?!。
“妙风眉梢不易觉察地一挑,似乎在揣测这个女子忽然发问的原因,然而嘴角却依然只带着笑意:“这个……在下并不清楚。因为自从我认识瞳开始,他便已经失去了昔日的记忆。”!”
那人的声音柔和清丽,竟是女子口声,让差吏不由微微一惊。。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早已在不知何时失去了他。!
沉默许久,妙风忽地单膝跪倒:“求教王宽恕!”
这不是教王!一早带着獒犬来到乐园散步的,竟不是教王本人!
——乾坤大挪移?。
“呵。”徐重华却只是冷笑。。
“中原和西域的局势,不是一个人的力量可以完全控制的。多少年积累下来的门派之见,正邪之分,己然让彼此势如水火。就怕他们两人彼此心里还没有动武的念头,而门下之人早已忍耐不住――而更可怕的是,或许他们心里的敌意和戒心从未有片刻消弭,所有的表面文章,其实只是为了积蓄更多毁灭性的力量,重开一战!!
“医生!”然而不等他说完,领口便被狠狠勒住,“快说,这里的医生呢?!”。
旋趁着妙水发怔的一瞬间,她指尖微微一动,悄然拔出了妙风腰间封穴的金针。。
“薛紫夜不置可否。!
他还来不及验证自己的任督二脉之间是否有异,耳边忽然听到了隐约的破空声!!
妙风的背上布满了淤伤,颜色暗红,纵横交错,每一条都有一寸宽、一尺许长。虽然没有肿起,然而一摸便知道是极厉害的:虽然表皮不破损,可内腑却已然受伤。
“明介,明介,你真的全都忘了吗?!
八年了,而这一段疯狂炽热的岁月,也即将成为过去。的确,他也得为以后打算打算了,总不能一辈子这样下去……在这样想着的时候,心里忽然闪过了那个紫衣女子的影子。。
“就如你无法知道你将遇到什么样的人,遇到什么样的事,你也永远不知道自己的命运会在何时转折。有时候,一个不经意的眼神,一次擦肩而过的邂逅,便能改写一个人的一生。。
想来,这便是那位西域的胡商巨贾了。。
“梅树下?”他有些茫然地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忽然想起来了——!
当薛紫夜步出谷口,看到那八匹马拉的奢华马车和满满一车的物品后,不由吃惊地睁大了眼睛:大衣,披肩,手炉,木炭,火石,食物,药囊……应有尽有,琳琅满目。。
““死了也好!”然而,只是微一沉默,他复又冷笑起来,“鬼知道是谁的孽种?”。
他在断裂了的白玉川上怔怔凝望山顶,却知道所有往昔已然成为一梦。。
“冷月挂在头顶,映照着满谷的白雪,隐约浮动着白梅的香气。!
“其实,我早把自己输给她了……”霍展白怔怔想了许久,忽然望着夜雪长长叹了口气,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话,“我很想念她啊。”。
“对不起。”薛紫夜伏在地上抬头看他,眼里涌出了说不出的神情。仿佛再也无法支持,她颓然倒地,手松开,一根金针在妙风腰间的阳关穴上微微颤抖——那是她和妙水的约定!。
“金针一取出,无数凌乱的片断,从黑沉沉的记忆里翻涌上来,将他瞬间包围。。
每一次他来,她的话都非常少,只是死死望着屏风对面那个模糊的影子,神情恍惚:仿佛也已经知道这个男子将终其一生停驻在屏风的那一边,再也不会走近半步。……
“你……”她愕然望着他,不可思议地喃喃,“居然还替他说话。”
对不起?他愣了一下:“为什么?”
暮色中,废弃的村落里,有一个长久跪在墓前的人。。
“你……为何……”教王努力想说出话,却连声音都无法延续。。
““我先走一步,”他对夏浅羽道,“等临安的事情完结后,再来找你们喝酒。”。
““风行,”他对身侧的同僚低唤,“你有没有发现,一路上我们都没有遇到修罗场的人?”。
是,她说过,独饮伤身。原来,这坛醇酒,竟是用来浇两人之愁的。!
““为什么还要来!”他失去控制地大喊,死死按着她的手,“你的明介早就死了!”……”
“雅弥脸上一直保持着和熙的笑意。听得那般尖锐的问题也是面不改色:“妙风已死,雅弥只是一个医者――医者父母心,自然一视同仁。”。
他对着霍展白伸出手来。。
好了?好了?一切终于都要结束了。!
他抱着头,拼命对抗着脑中那些随着话语不停涌出的画面,急促地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