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的重击，终于让他失去了意识。

    乌里雅苏台。

    这哪是当年那个风流倜傥、迷倒无数江湖女子的卫五公子？分明是河东狮威吓下的一只绵羊。霍展白在一旁只看得好笑，却不敢开口。。

    薛紫夜勉强动了动，抬起手按在他胸口正中。。

    “应该是牢狱里太过寒冷，她断断续续地咳嗽起来，声音清浅而空洞。！”

    霍展白望着她梳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犯了医者最不能犯的一种罪。！

    话音未落，绿儿得了指令，动如脱兔，一瞬间几个起落便过了石阵，抢身来到妙风身侧，伸手去阻挡那自裁的一刀——然而终归晚了一步，短刀已然切入了小腹，血汹涌而出。

    那一瞬间露出了空门，被人所乘，妙风不用回头也能感觉到剑气破体。他一手托住薛紫夜背心急速送入内息，另一只手却空手迎白刃，硬生生向着飞翩心口击去——心知单手决计无可能接下这全力的一击，所以此刻他已然完全放弃了防御，不求己生，只求能毙敌于同时！

    霍展白皱了皱眉头，向四周看了一下：“瞳呢？”。

    雅弥点了点头，微笑道：“这世上的事，谁能想得到呢？”。

    “刚才……刚才是幻觉吗？她、她居然听到了霍展白的声音！！

    ——她的笑容在眼前反复浮现，只会加快他崩溃的速度。。

    旋妙风的手臂在大氅里动了一下，从马上一掠而下，右手的剑从中忽然刺出。。

    “瞳触摸着手心沉重冰冷的东西，全身一震：这、这是……教王的圣火令？！

    我要怎样，才能将你从那样黑暗的地方带出呢……！

    “瞳怎么了？”再也忍不住，薛紫夜抢身而出，追问。

    ““明介！”她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明介！”！

    他在大笑中喝下酒去，醇厚的烈酒在咽喉里燃起了一路的火，似要烧穿他的心肺。。

    “被那样轻如梦寐的语气惊了一下，薛紫夜抬头看着眼前人，怔了一怔，却随即笑了，“或许吧……不过，那也是以后的事了。”她的手指灵活地在绷带上打了一个结，凑过去用牙齿咬断长出来的布，“但现在，哪有扔着病人不管的医生？”。

    “咔嚓。”忽然间，风里掠过了一蓬奇异的光。。

    雅弥转过了脸，不想看对方的眼睛，拿着书卷的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这个身体自从出了药师谷以来就每况愈下，此刻中了剧毒，又受了教王那样一击，即便是她一直服用碧灵丹来维持气脉，也已然是无法继续支持下去了。。

    ““怕了吧？”注意到他下意识的动作，她笑得越发开心。。

    他微微一惊，抬头看那个黑衣的年轻教王。。

    “所以，下手更不能容情。！

    为什么要学医呢？廖谷主问他：你只是一个杀人者。。

    那个荒原雪夜过后，他便已然脱胎换骨。。

    “妙风一直微笑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凝重的神色，手指缓缓收紧。。

    他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想追出去，忽然间后脑重重挨了一下，眼前骤然黑了下来。……

    瞬间，黑暗里有四条银索从四面八方飞来，同时勒住了他的脖子，将他吊上了高空！

    八年来，每次只有霍七公子来谷里养病的时候，谷主才会那么欢喜。谷里的所有侍女都期待着她能够忘记那个冰下沉睡的少年，开始新的生活。

    他将永远记得她在毒发时候压抑着的战栗，记得她的手指是怎样用力地握紧他的肩膀，记得她在弥留之际仰望着冷灰色的大雪苍穹，用一种孩童一样的欣悦欢呼。当然，也记得她咽喉里那样决然刺入死穴的那枚金针——这些记忆宛如一把刀，每回忆一次就在心上割出一道雪淋淋的伤口，只要他活着一日，这种凌迟便永不会停止。。

    她跌倒在铺着虎皮的车厢里，手里的东西散落一地。。

    ““畜生。”薛紫夜双手渐渐颤抖，咬着牙一字一字出口，“畜生！”。

    ““算我慈悲，不让你多受苦了，”一路追来的飞翩显然也是有伤在身，握剑的手有些发抖，气息甫平，“割下你的头，回去向瞳复命！”。

    这种症状……这种症状……！

    “霍展白皱了皱眉头，向四周看了一下：“瞳呢？”……”

    “她微微叹了口气，盘膝坐下，开始了真正的治疗。。

    瞳在黑暗里不做声地急促呼吸着，望着面具后那双眼睛，忽然间感觉头又开始裂开一样的痛。他低呼了一声，抱着头倒回了榻上，然而全身的杀气和敌意终于收敛了。。

    雅弥迟疑了一下：“五位剑客的拇指筋络已断，就算易筋成功，至少也需三年才能完全恢复至伤前水准。”！

    那一瞬间，他想起了遥远得近乎不真实的童年，那无穷无尽的黑夜和黑夜里那双明亮的眼睛……她叫他弟弟，拉着他的手在冰河上嬉戏追逐，那样地快乐而自在——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才能让那种短暂的欢乐在生命里再重现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