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的国手薛家,是传承了数百年的杏林名门,居于帝都,向来为皇室的御用医生,族里的当家人世代官居太医院首席。然而和鼎剑阁中的墨家不同,薛家自视甚高,一贯很少和江湖人士来往,唯一的先例,只听说百年前薛家一名女子曾替听雪楼主诊过病。
“哦……来来来,再划!”
飘飞的帷幔中,蓝衣女子狐一样的眼里闪着快意的光,看着目眦欲裂的老人,“是啊……是我!薛紫夜不过是引开你注意力的幌子而已——你这种妖怪一样的人,光用金针刺入,又怎么管用呢?除非拿着涂了龙血之毒的剑,才能钉死你啊!”。
霍展白怔怔地看着他一连喝了三杯,看着酒液溢出他地嘴角,顺着他苍白的脖子流入衣领。。
“听得那一番话,霍展白心里的怒气和震惊一层层地淡去。!”
“让我看看他!快!”薛紫夜挣扎着爬了过去,用力撑起了身子。。
“小心,沐春风心法!”霍展白看到了妙风剑上隐隐的红光,失声提醒。!
“沫儿的药,明天就能好了吧?”然而,此刻他开口问。
“一天之前,沫儿慢慢在我怀里断了最后一口气……为什么,你来得那么晚!”
“好了,事情差不多都了结了。”瞳抬头看着霍展白,唇角露出冷笑,“你们以为安排了内应,趁着教中大乱,五明子全灭,我又中毒下狱,此次便是手到擒来?”。
白。白。还是白。。
“他花了一盏茶时间才挪开这半尺的距离。在完全退开身体后,反手按住了右肋——这一场雪原狙击,孤身单挑十二银翼,即便号称中原剑术第一的霍七公子,他也留下了十三处重伤。!
最后的一句话已然是嘶喊,他面色苍白地冲过来,仿佛想一把扼住老人的咽喉。南宫老阁主一惊,闪电般点足后掠,同时将茶盏往前一掷,划出一道曲线,正中撞到了对方的曲池穴。。
旋“……”薛紫夜只觉怒火燃烧了整个胸腔,一时间无法说出话来,急促地呼吸。。
“修罗场里出来的杀手有多坚忍,没有人比他更了解。!
白石阵依然还在风雪里缓缓变幻,然而来谷口迎接他们的人里,却不见了那一袭紫衣。在廖青染带着侍女们打开白石阵的时候,看到她们鬓边的白花,霍展白只觉得心里一阵刺痛,几乎要当场落下泪来。!
出了这个关,便是西域大光明宫的势力范围了。
““……”他将檀香插入墓碑前,冻得苍白的手指抬起,缓缓触摸冰冷的墓碑。那只手的食指上戴着一枚巨大的戒指,上面镶嵌着如火的红色宝石,在雪地中熠熠生辉。!
雪在一片一片地飘落,落满他的肩头。肩上那只手却温暖而执著,从来都不肯放弃任何一条性命。他站在门口,仰望着昆仑绝顶上翩然而落的白雪,心里的寒意和肩头的暖意如冰火交煎:如果……如果她知道铸下当年血案的凶手是谁,会不会松开这只手呢?。
““不!”瞳霍然一惊,下意识地想往后避开,然而身体已然被提前封住,甚至连声音都无法发出——那一瞬,他明白过来她在做什么,几乎要脱口大喊。。
然而用尽全力,手指只是轻微地动了动——她连支配自己身体的力量都没有了。。
谁都没有想到,这个人居然铤而走险,用出了玉石俱焚的招式。!
她提着灯一直往前走,穿过了夏之园去往湖心。妙风安静地跟在她身后,脚步轻得仿佛不存在。。
“无论是对于霍展白、明介还是雅弥,她都已经尽到了全力。。
“六六顺啊……三喜临门……嘿嘿,死女人,怎么样?我又赢了……”。
““六六顺啊……三喜临门……嘿嘿,死女人,怎么样?我又赢了……”!
血红色的剑从背后刺穿了座背,从教王胸口冒了出来,将他钉在高高的玉座上!。
“薛谷主不睡了吗?”他有些诧异。。
““医生!”然而不等他说完,领口便被狠狠勒住,“快说,这里的医生呢?!”。
“想起来了吗?我的瞳……”教王露出满意的笑容,拍了拍他的肩膀,慈爱地附耳低语,“瞳,你才是那一夜真正的凶手……甚至那两个少年男女,也是因为你而死的呢。”……
“辛苦了,”霍展白看着连夜赶路的女子,无不抱歉,“廖……”
牛犊般大的獒犬忽然间站起,背上毛根根耸立,发出低低的呜声。
是的,他只不过是一个杀人者——然而,即便是杀人者,也曾有过生不如死的时刻。。
教王不发一言地将手腕放上。妙风站在身侧,眼神微微一闪——脉门为人全身上下最为紧要处之一。若是她有什么二心,那么……。
“他本是楼兰王室的幸存者,亲眼目睹过一族的衰弱和灭绝。自从被教王从马贼手里救回后,他人生的目标便只剩下了一个——他只是教王手里的一把剑。只为那一个人而生,也只为那一个人而死……不问原因,也不会迟疑。。
““光。”。
在轰然巨响中,离去的人略微怔了一怔,看住了她。!
“在造化神奇的力量之下,年轻的教王跪倒在大雪的苍穹中,对着天空缓缓伸出了双手。……”
“死了?!瞳默然立于阶下,单膝跪地等待宣入。。
应该是牢狱里太过寒冷,她断断续续地咳嗽起来,声音清浅而空洞。。
——二十多年的死寂生活,居然夺去了他流露感情的能力!!
那一夜雪中的明月,落下的梅花,怀里沉睡的人,都仿佛近在眼前,然而,却仿佛镜像的另一面永远无法再次触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