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中,废弃的村落里,有一个长久跪在墓前的人。
他在一个转身后轻轻落回了榻上,对着她微微躬身致意,伸过了剑尖:剑身上,整整齐齐排列着十二朵盛开的梅花,清香袭人。
教王瞬地抬头,看着这个自己的枕边人,失声惊叫:“你……不是波斯人?”。
她俯身在冰面上,望着冰下的人。入骨的寒意让她止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琉璃灯在手里摇摇晃晃,在冰上折射出流转的璀璨光芒。。
“他在断裂了的白玉川上怔怔凝望山顶,却知道所有往昔已然成为一梦。!”
“薛谷主,你的宿命线不错,虽然中途断裂,但旁有细支接上,可见曾死里逃生。”这个来自波斯的女人仿佛忽然成了一个女巫,微笑着,“智慧线也非常好,敏锐而坚强,凡事有主见。但是,即便是聪明绝伦,却难以成为贤妻良母呢。”。
她从瓶中慎重地倒出一粒朱红色的药丸,馥郁的香气登时充盈了整个室内。!
她看着信,忽然顿住了,闪电般地抬头看了一眼霍展白。
每年江南冬季到来的时候,鼎剑阁的新阁主都会孤身来药王谷,并不为看病,只是去梅树下静静坐一坐,独饮几杯,然后离去。陪伴他来去的,除了那只通人性的雪鹞,杦只有药王谷的那个神秘的新谷主雅弥。
“冒犯了。”妙风叹了口气,扯过猞猁裘将她裹在胸口,跃上马背,一手握着马缰继续疾驰,另一只手却回过来按在她后心灵台穴上,和煦的内息源源不断涌入,低声道:“如果能动,把双手按在我的璇玑穴上。”。
“霍七公子,其实要多谢你——”他尚自走神,忽然耳边听到了一声叹息。。
“风声在耳边呼啸,妙风身形很稳,抱着一个人掠上悬崖浑若无事,宛如一只白鸟在冰雪里回转飞掠。薛紫夜甚至发觉在飞驰中那只托着她的手依然不停地输送来和煦的气流——这个人的武功,实在深不可测啊。!
霍展白一惊,沉默着,露出了苦笑。。
旋这、这是怎么回事!”他终于忍不住惊骇出声,跳了起来。。
“那个人……最终,还是那个人吗?!
有一对少年男女携手踉跄着朝村外逃去,而被教王从黑房子里带出的那个妖瞳少年疯狂地追在他们后面,嘶声呼唤。!
“明介……我一定,不会再让你待在黑暗里。”
“我要怎样,才能将你从那样黑暗的地方带出呢……!
不到片刻,薛紫夜轻轻透出一口气,动了动手指。。
“如果你活到了现在,一定比世上所有男子都好看吧?。
然而,一想到这一次前去可能面对的人,他心里就有隐秘的震动。。
“是。”十五岁的他放下了血淋淋的剑,低头微笑。!
薛紫夜默默伸出了手,将他紧紧环抱。。
“一语未落,她急速提起剑,一挥而下!。
“对不起。”他没有辩解半句,只是吐出三个字。。
“前任谷主廖青染重返药王谷执掌一切,然而却从不露面,凡事都由一个新收的弟子打点。!
“我要你去叫那个女的过来。”对方毫不动容,银刀一转,在小橙颈部划出一道血痕。小橙不知道那只是浅浅一刀,当即吓得尖叫一声昏了过去。。
她犹自记得从金陵出发那一夜这个男子眼里的热情和希翼——在说出“我很想念她”那句话时,他的眼睛里居然有少年人初恋才有的激动和羞涩,仿佛是多年的心如死灰后,第一次对生活焕发出了新的憧憬。。
“——难道,是再也回不去了吗?。
“别动。”头也不回,她低叱,“腹上的伤口太深,还不能下床。”……
喝过宁婆婆熬的药后,到了晚间,薛紫夜感觉气脉旺盛了许多,胸中呼吸顺畅,手足也不再发寒。于是又恢复了坐不住的习惯,开始带着绿儿在谷里到处走。
“嗯。”瞳的眼里浮出隐约的紫色,顿了顿,才道,“祁连又发现了一颗龙血珠,教王命我前来夺回。”
光顾着对付教王,居然把这个二号人物给冷落了!教王死后,这个人就是大光明宫里最棘手的厉害人物,必须趁着他还不能动弹及早处置,以免生变。。
药王谷的回天令还是不间歇地发出,一批批的病人不远千里前去求医,但名额已经从十名变成了每日一名――谷里一切依旧,只是那个紫衣的薛谷主已然不见踪迹。。
“剑插入冰层,瞳颤抖的手握着剑柄,忽然间无力地垂落。。
““哦……”薛紫夜喃喃,望着天空,“那么说来,那个教王,还是做过些好事的?”。
那群凶神恶煞的獒犬堆里,露出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就在妙风被意外制住的瞬间,嚓的一声,玉座被贯穿了!……”
“他惊骇地回头,看到了极其恐怖的一幕——。
妙水执伞替教王挡着风雪,眼里也露出了畏惧的表情。老人拔去了瞳顶心的金针,笑着唤起那个人被封闭的血色记忆,残忍地一步步逼近——。
又一次听到那个名字,霍展白忽然觉得心里有无穷无尽的烦躁,蓦然将手一松,把她扔下地,怒斥:“真愚蠢!他早已死了!你怎么还不醒悟?他十二年前就死了,你却还在做梦!你不把他埋了,就永远不能醒过来——”!
——那是他这一生里从未有过、也不会再有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