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早已在不知何时失去了他。

    ——今日是中原人的清明节。檀香下的雪上，已有残留的纸灰和供品，显然是今日一早已经有人来这里祭拜过。

    “难得你又活着回来，晚上好好聚一聚吧！”他捶了霍展白一拳，“我们几个人都快一年没碰面了。”。

    轰然巨响中，他踉跄退了三步，只觉胸口血气翻腾。。

    “他看着她，眼里有哀伤和歉意。！”

    他的四肢还在抽动，但无论如何，也无法抬起双手来——在方才瞳术发动的一瞬间他迎面被击中，在刹那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手，无法挪动；脚，也无法抬起。看着执剑逼近的黑衣刺客，教王忽然嘬唇发出了一声呼啸，召唤那些最忠心的护卫。。

    然而他却站着没动：“属下斗胆，请薛谷主拿出所有药材器具，过目点数。”！

    顿了顿，女医者眼里忽然流露出绝望的神情：“我是想救你啊……你怎么总是这样？”

    话音未落，一击重重落到他后脑上将他打晕。

    霍展白一震，半晌无言。。

    大雪里有白鸟逆风而上，脚上系着的一方布巾在风雪里猎猎飞扬。。

    “她……一早就全布置好了？她想做什么？！

    原来，即便是生命里最深切的感情，也终究抵不过时间。。

    旋然后，径自转身，在齐膝深的雪里跋涉。。

    ““霍公子……”霜红忽地递来一物，却是一方手巾，“你的东西。”！

    他极力控制着思绪，不让自己陷入这一种莫名其妙的混乱中。苍白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横放膝上的沥血剑，感触着冰冷的锋芒——涂了龙血珠的剑刃，隐隐散发出一种赤红色的光芒，连血槽里都密密麻麻地填满了龙血珠的粉末。！

    “不用了。”妙风笑着摇头，推开了她的手，安然道，“冰蚕之毒是慈父给予我的烙印，乃是我的荣幸，如何能舍去？”

    “霍展白是被雪鹞给啄醒的。！

    顿了顿，他回答：“或许，因为瞳的背叛，修罗场已然被教王彻底清扫？”。

    “她细细拈起了一根针，开口：“渡穴开始，请放松全身经脉，务必停止内息。”。

    “说起来，还得谢谢你的薛谷主呢，”妙水娇笑起来，“托了她的福，沐春风心法被破了，最棘手的妙风已然不足为惧。妙空是个不管事的主儿，明力死了，妙火死了，你废了——剩下的事，真是轻松许多。”。

    他几乎是发疯一样将沐春风之术用到了极点，将内息连续不断地送入那个冰冷的身体里。！

    在他抬头的瞬间，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这个，恕难从命。”薛紫夜冷冷的声音自轿帘后传出。。

    他和她，谁都不能放过谁。。

    “雪还是那样大，然而风里却传来了隐约的银铃声，清脆悦耳。铃声从远处的山谷里飘来，迅疾地几个起落，到了这一片雪原上。！

    薛紫夜低呼了一声，箭头从他肩膀后透出来，血已然变成绿色。。

    雪花片片落到脸上，天地苍莽，一片雪白。极远处，还看得到烟织一样的漠漠平林。她呼吸着凛冽的空气，不停地咳嗽着，眼神却在天地间游移。多少年了？自从流落到药师谷，她足不出谷已经有多少年了？。

    ““嘿嘿……想你了嘛。”他低声下气地赔笑脸，知道自己目下还是一条砧板上的鱼，“这几天你都去哪里啦？不是说再给我做一次针灸吗？你要再不来——”。

    他奉命追捕，于西昆仑星宿海旁将其斩杀。……

    黑暗的牢狱外，是昆仑山阴处千年不化的皑皑白雪。

    “就在摩迦村寨的墓地。”雅弥静静道，“那个人的身边。”

    “你总是来晚。”那个声音冷冷地说着，冷静中蕴涵着深深的疯狂，“哈……你是来看沫儿怎么死的吗？还是——来看我怎么死的？”。

    每一次他来，她的话都非常少，只是死死望着屏风对面那个模糊的影子，神情恍惚：仿佛也已经知道这个男子将终其一生停驻在屏风的那一边，再也不会走近半步。。

    “在十五年来第一滴泪水滑落的瞬间，笑容从他脸上消失了。。

    “因为，只要他一还手，那些匕首就会割断同僚们的咽喉！。

    “你的手，也要包扎一下了。”廖青染默然看了他许久，有些怜悯。！

    “廖青染从马车里悠悠醒来的时候，就听到了这一首《葛生》，不自禁地痴了。……”

    “她轻轻移动手指，妙风没有出声，肩背肌肉却止不住地颤动。。

    她率先策马沿着草径离去，霍展白随即跳上马，回头望了望那个抱着孩子站在庭前目送的男子，忽然心里泛起了一种微微的失落——。

    “这是临别赠言吗？”霍展白大笑转身，“我们都愚蠢。”！

    “重……华？你……你……”被吊在屋顶的同僚终于认出了那青铜面具，挣扎着发出低哑的呼声，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脸上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